韩彦和舒予一路慢慢地朝客栈走去。
舒予觉得要是搁在往常,自己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和韩彦说,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可是现在,她踟蹰良久,都不知道到底该选哪个话题最合适。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得前头响起一声高喝“闲杂人等退避!”
舒予怔然抬头望去,只见一队身穿铠甲、腰跨长刀的士兵,面容寒肃,身上的铠甲泛着幽幽的冷光,正迎面疾奔过来。
遭了!
舒予心里猛地一惊,正待要拔足狂奔躲避,只觉腰间陡然一紧,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被韩彦腾空抱起。
回过神来时,韩彦已经抱着她轻巧且稳稳地落在街边,堪堪避开了迎面疾奔过来的将士。
领头的将官冷冷地看过来,见两人无事,片刻未留,一路急冲而去。
躲在路两旁的行人,看着远去的队伍,听着渐行渐远的整齐震天的脚步声,窃窃私语,一脸的后怕和担忧。
韩彦亦是凝眉看着队伍消失的方向,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若不是他功夫好,方才又应变及时,只怕舒予这会儿……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领头的将官看过来的目光冰冷无情,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冲撞到了人,仿佛人命在他眼里与草芥无异。
这就是护佑社稷百姓的大周将士吗?!
躺在韩彦怀里的舒予,杏眼圆瞪,怔怔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上,剑眉微蹙,星目深沉如潭,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紧紧依偎着的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在极力地压抑着怒气。
怒气?
韩彦在生气什么?
是后怕刚才那队全副武装的将士,差点冲撞了她吗?还是……
鼻尖全是皂角的清香,依靠之处不是结实的胸膛,就是强健的手臂,搅得舒予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颗心也很快跳得失了规律。
在理智完全沦陷之前,舒予果断地从韩彦怀里跳了下了下来。
怀里陡然一空,韩彦骤然回神,看着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整理裙衫的舒予,又看看形成合护的空空如也的双臂,只觉得心似乎也跟着空了一块。
“你没事吧?”韩彦忙低声关切地问道。
舒予摇摇头,借着整理裙衫的动作别开微红的脸,低声道:“我没事,多谢韩大哥。”
“没事就好!”韩彦松了一口气,又笑道,“什么谢不谢的,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舒予抿抿唇,本想问一句他们之间是何关系,为何不需要客气,可是话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还是没有吐露出来。
恰好他们落脚的小店门口,传来掌柜的摇头低叹,两人顿时都转移了注意力。
“又是一队铁甲……也不知道这边地还能太平到什么几时,唉……”倚门观望、须发斑白的老掌柜,捻须摇头叹息道。
韩彦神情一凝,转身拱手问道:“这位老丈,敢问最近经常有铁甲将士经过吗?”
老掌柜闻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韩彦一番,不答反问:“看着你有些面生,是新来的吧?”
“老丈好眼力。”韩彦笑道,“在下家住秀水河子镇,平日里深居山野,难得到县城一趟。”
老掌柜点点头,道:“我就说嘛!我在这城中开了几十年的点心铺子,城里的熟面孔都认得差不多了,却没怎么见过你。”
顿了顿,又问道:“你说你是秀水河子镇上的?”
见韩彦点头,又笑道:“那可真是巧了!这城里有家叫和味斋的点心铺子,听说老店就在秀水河子镇上。”
韩彦见老掌柜谈兴上来了,便陪笑几句:“是的,和味斋是秀水河子镇上唯一的点心铺子。穷乡僻壤的,什么铺子都是独一份儿,满足大家日常所需罢了。”
老掌柜闻言呵呵笑道:“小伙子,你不用担心夸了和味斋我会不高兴。
“到了我这把年纪,早就把什么都看淡了,开这个点心铺子,一来是维持生计,二来是图个念想罢了。
“说到穷乡僻壤,咱们康平县,甚至是整个辽东府,比起繁华的京城和江南来,也都是穷乡僻壤,兵祸不断,谁也不比谁繁华太平!”
“老丈通达。”韩彦拱手,真心赞佩道。
老掌柜笑着摆摆手,倒也不再啰嗦谦虚,转而回答起韩彦的疑问来:“像今天这样的铁甲队伍,近来已经是第六次出现了。从新年前后到现在,就没有消停的!”
“六次?”韩彦皱眉,诚心请教道,“敢问老丈可知这些铁甲队伍来城中,所为何事?”
像这样精锐的铁甲队,一般是拱卫京师或是驻守边关的,很少进入康平县这样寻常的小城中来,更别提是大半年的时间内就来了六次了……
新年前后!
脑袋里似有一道闪电劈过,韩彦整个人陡然间紧绷起来。
那不就是他带着小望之逃到獾子寨,借宿张家前后吗!
这些人,不会是赵贵妃派来搜捕小望之的吧?!
察觉到身边人陡然间的紧绷,舒予连忙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韩彦一向如潭深不见底的双眸,这会儿瞬间迸发出熊熊的火焰来,愤怒、痛恨、警惕、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