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结账的时候,看着张猎户执意多给的那些银钱,掌柜的哭笑不得。
他原以为韩彦不在这里,这份人情一定能够送得出去呢,谁承想这几人竟然和韩彦一样地较真。
他可以表达善意,但是却不能强迫别人接受他的善意,否则那就不是结缘,而是结仇了。
掌柜的推让半天,见对方坚持,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爽快了收了饭资,笑道:“一会儿会有小二将热水送进去。几位客官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张猎户道了谢,一行人便回屋准备歇息。
依旧是张李氏、舒予与小望之三人一间屋,韩彦和张猎户一间屋。
舒予因为偶然间窥得自己的心事,震惊又惶然,心里头乱糟糟,混混沌沌的,进屋简单地洗漱之后,便上床和衣睡了。
小望之因为下晌睡得久了些,这会儿困意全无,围着床边不时地叽叽喳喳,想要把舒予喊起来一块玩耍。
要是搁在往常,舒予就是再疲惫,也会强撑着困意,跟小望之嬉戏片刻,再哄他入睡的,可是在今晚这种心境之下,她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应付小望之。
——要是让小望之知道,她竟然看上了他爹,想要取代他早逝的母亲的位置,只怕也不会开心吧。
虽然,他还只是个懵懂天真的孩子……可孩子也总有长大的一天……
张李氏见小望之闹腾了半天,床上躺着的舒予都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往里头挪了挪,背对着他面朝里躺着躲开,还以为她是骑了半天的马,累着了,便上前牵住小望之的手,笑着低声哄劝。
“姑姑累了,咱们就让她好好地睡一觉,好不好?”张李氏笑道,“今日在娘娘庙里,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我拿来给小望之瞧瞧,好不好?”
小望之盯着舒予的背影,委屈地撇撇小嘴。
再好的东西,都比不上姑姑!
有了姑姑,他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
张李氏见小望之不为说动,便接着哄劝道:“有小望之喜欢的面人儿哟,哪吒闹海,小望之没有见过吧?
“小哪吒头扎冲天揪,脚踩风火轮,挎着乾坤圈,身缠混天绫……”
小望之咬着手指头,听着张李氏说那面人儿做得有多么多么精巧好看,在叫醒舒予跟他玩耍和看“哪吒闹海”的面人儿之间挣扎良久,终是欢快地迈着小短腿跑开了。
嗯,姑姑既然困了,那就让她好好睡觉吧!
他可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还是先赶紧去瞧瞧那“哪吒闹海”的面人儿有多好看吧!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嬉笑声,闭目装睡的舒予悄悄地长吐一口气,脑海里不时地闪过这半年多以来,和韩彦相处的那些画面:
初见时的戒备……秀水河子镇上面对白起时帮着她扯谎……一笔一画地教她写字……因为教育小望之的分歧而对峙、妥协……飞身上马、弯弓射箭的英姿……
脑子里如走马灯似的不断变换场景,飞快又模糊,唯一不变且清晰的,就是身处其中的韩彦。
清俊的面容、温和的声音、矫健的身姿……
像是有一支画笔,在脑海里不断地勾勒出韩彦的形象气质、点点滴滴,又不断地抹去,重新着墨勾画……
舒予脑子里一时混混沌沌的,不知何时才渐渐地入眠。
……
韩彦归来时,已经是斜月西沉,子时将尽。
原本谭教谕是要留他在府中歇息,第二天一早直接县儒学参加文会大比的,但是怕张猎户等人担心,他一意婉辞了。
谭教谕见他坚持,也不好多加挽留,只得暂停正浓的谈兴,吩咐小厮送他回客栈。
掌柜的一早就得了韩彦的留话,有意交好,所以虽然关门打烊,却依旧留了人守门。
听得敲门声,问明了身份,负责值夜的小二赶紧起身开门,笑着将韩彦迎了进去。
打烊前,掌柜的可是一再交代了,这位韩公子可是贵客,半点怠慢不得。
韩彦道了谢,又赏了几个铜板给小二做了茶资,便疾步回了房间。
路过舒予的房间,脚步一顿,对着黑漆漆的屋子凝视片刻,韩彦这才又抬脚迈步离开。
张猎户一直没敢睡得太沉,听到敲门声,立刻清醒过来,问:“是谁?”
“是我,张大叔。”韩彦轻声应道。
张猎户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边趿拉鞋边扬声应道:“等等,我这就去开门。”
等开门将韩彦让进来,张猎户担忧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在谭府遇到了什么事儿?”
“不是不是。”韩彦连忙笑回道,“只是和谭教谕探讨学问,兴致浓厚,这才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深夜。张大叔不必担心。”
张猎户一向信服韩彦,听他这么说,一颗心顿时落了地,嘿嘿笑道:“还是那谭教谕识货,知道贤侄是个有才学的!”
神情骄傲,与有荣焉。
韩彦笑着谦虚两句。
张猎户也不跟他啰嗦,看看外头的天色,催促道:“夜已经很深了,你赶紧睡觉去吧!明儿一早还要去县儒学参加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