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抬头看了看囧然歉疚的韩彦,粲然一笑,道:“韩大哥先别忙着说这样的话。我虽然觉得自己方才行事冲动不当,但是并不代表我认可你管教小望之的方式。”
韩彦尴尬一笑,抬手叹道:“望子成龙,心切,心怯啊……”
小望之的身份,就注定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像一般的孩子那样,循序渐进,渐次成长成熟。
舒予听得出来,韩彦语气虽然温和谦逊,然而态度却很坚决——对于小望之,他必然会继续严格要求、严厉教导,绝不会因为她今日的劝说就有所动摇。
舒予笑意微敛,抿唇沉默了片刻。
抬头见自家爹娘已经大包小包地和小望之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舒予到底咽下了心底的话,笑着点头表示理解韩彦的心情,越过他迎了上去。
在韩彦看来,她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野村姑,尚需要他教授指点,她此时若是贸然和韩彦探讨“如何教育孩子才是最恰当的”,只怕韩彦也未必相信,更谈不上试着接受了。
况且在其他人看来,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除了本能地细心育养孩子,知道怎么教导孩子才是最恰当的吗?
竟然还妄想要纠正韩彦这个京城里来的大先生的错处,可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舒予想得明白,所以暂且也不再纠结此事,忙迎上去帮忙拎东西。
韩彦也随后跟上,笑着上前搭把手。
“张大叔和婶子怎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回来?”韩彦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袱,随口笑问道。
谁知张猎户却卖起了关子,冲韩彦一挑眉,神神秘秘地说道:“一会儿到屋里,打开包袱一瞧,你就知道了!”
这下别说是韩彦了,就是舒予也好奇起来。
几个人大包小包地进了屋,将包袱往地上一放。
小望之最是着急,伸手想要去翻看包袱里的东西,然而偷偷地看了韩彦一眼,到底管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小手,然而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在那些包袱中间来回逡巡,写满了好奇与急切。
“快打开瞧瞧里面是什么好东西,也值得爹这样神神秘秘的!”舒予一脸好奇地笑道。
说着话,自己就先动手打开了面前的包袱。
是几块布料,都是靛青或烟灰色的,颜色不艳,然而摸上去却柔软舒适,一看就是上好的棉布。
“娘你买这么多的布料做什么?”舒予讶异抬头问道,“而且还全都是上好的棉布,值不少钱呢!”
张李氏瞪了舒予一眼,笑着嗔怪道:“你这是掉钱眼里了?一个姑娘家的,俗不俗气?”
说罢,又抬头看了看韩彦,笑说道:“这不是你彦大哥的房子盖好了,只等着晾干了挑选个黄道吉日好搬家嘛,那总得套几床新被子,图个吉利不是!”
韩彦闻言又惊又喜又不好意思,忙感谢又推辞,躬身道:“多谢婶子关心。
“只是我们父子俩已经打扰近半年了,平日里多赖张大叔、婶子,还有舒予妹子的照顾,如今旧恩未报,怎么好意思再让你们破费呢?
“这礼物太厚重,我不能收。”
韩彦在张家借住这么久,张家是什么家底儿他一清二楚,这几块上好的棉布,只怕得张大叔打一个月的獾子才能匀得出来呢。
“不就是几块布,有啥不能收的?”张李氏没有发话,张猎户倒是先不满上了,指着其他的包袱道,“还有那些锅碗瓢盆啥的,你也都收喽!缺不了的!”
“你们爷俩儿相依为命的,平时衣食起居的也没个贴心的人照料,你婶子不替你操心,难道咱们还能眼看着你们爷俩溜光席不成?”张猎户拍拍韩彦肩头,豪爽道,“听大叔的,送你们的你就收下,别跟咱们瞎客气!”
盛情难却,韩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坚持道:“既然张大叔都这么说,那我再推辞就显得见外了。不过,这钱却不能由大叔和婶子出。”
见张猎户一瞪眼又要生气,韩彦连忙又笑着解释道:“我不是要跟张大叔您见外。我家中薄有积蓄,这次离京我也都带上了,所以并不缺这些置办新家的钱。
“张大叔和婶子辛苦去帮我置办这些东西,已经是关怀备至了,让我感激不尽了,如果还要让你们再破费,那我可就真的是于心不安了。”
当时逃宫仓促,离京匆促,他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银票现银,逃亡一路,早就花得所剩无几了。
但是身上总有几件值钱的配饰可以抵当换钱,以解燃眉之急。
往后他们甥舅俩在獾子寨长住,他做一个教书先生,所得的束脩足以保证他们俩衣食不忧,除了买书置办文房四宝,倒也没有别的需要用钱的地方。
张猎户一向爽直通达,见韩彦坚持,也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几个钱大家争来争去的,显得多不好看,便爽快地笑道:“行了行了,不过是几个钱而已,哪里值得咱们争个面红耳赤的?
“你出就你出吧!回头再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直说,甭跟咱们客气!”
金钱如粪土,情义才值千金!
韩彦笑着应了。
张李氏被丈夫的憨直气得直瞪眼。
人家说自己出钱你就收着了?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