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华缩回去之前看见了先生的神色, 心中抖了抖, 十分愧疚。
他大兄从战场上尸山血海中走出, 身旁的侍卫亦是历经百战的好汉,樘华不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 若一个不慎,将此事暴露出来, 引起的动荡绝不是樘华所乐见。
他坐在床上,轻吁了口气,打算看明晚能否找着机会过去先生那头。
一夜无梦, 第二日樘华醒来的时候刚晨光熹微, 他兄长却已带着人跑了一圈回来, 正在院子里打拳操练。
樘华见他们个个大汗淋漓, 心中有些感慨。
顾樘昱眼尖, 见他冒出来的脑袋,扬声道:“醒了便下来,带你练练。”
樘华心中一抖,只得慢吞吞下去,“大兄。”
顾樘昱一挑眉,“瀚海房的师傅不是教过你们拳脚?”
樘华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声道:“先前学的时候未如何用心, 后又, 又忘得差不多了。”
顾樘昱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胛骨, “站直, 能记起来多少便多少。来, 将腰带扎紧,袖子捆紧,我看你身手如何。”
顾樘昱话一出,立即有侍卫递上干净的丝带,三两下将樘华的衣袖扎紧。
顾樘昱示意他进攻,樘华知晓兄长本事,脸上神色变得极为严肃,深吸一口气,下摆站稳,伸手提拳,猛地向兄长冲去。
顾樘昱伸手格开他的手,顺手抓住他手臂往前轻轻一丢,樘华不由自主踉跄前行。
“太慢,再来。”
樘华深吸一口气,闻言手向兄长砸去,不料又被隔开。
来来回回二十多次,樘华连兄长的衣角都未碰着,倒是被兄长顺揍了好几次。
顾樘昱也未想到他身手差劲至此,心中有些无奈,“怎么回事,你从瀚海房出来后未再练拳脚?”
樘华耳根有些红,“偶尔也练一练,就是自己不得章法。”
顾樘昱看他,沉吟一下,从侍卫堆里叫人出来,“雷行,从今日起,你跟着二公子,跟三年。”
侍卫堆里出来个精干的小伙子,听命后沉声应了个是,而后走到樘华后头。
樘华未想到兄长愿意给自个人,当场有些头皮发炸,“大兄,不必了罢?哪能要您手下的人才?”
顾樘昱看他一眼,“借你三年,好好练一队侍卫出来,自己身手也练出来,这花拳绣腿像什么样子?”
樘华欲哭无泪,有这么位高手在,他去先生那里穿帮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顾樘昱察觉到他不愿,目光变得锐利,“嗯?”
樘华小声道:“大兄,我打算去恩考,日后不从军了。”
“去恩考便不用练好身手么?到时被派去偏僻处做官,无人看护,你当如何?”
他们兄弟都要练拳脚,哪怕顾樘晗这样娇气的人,也请了拳脚师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日都不得歇。
樘华自小不受重视,又不敢露出什么锋芒来,哪怕跟着瀚海房师傅学,也只是草草学了些,十分敷衍,平日里还好,一到长兄这样的武将跟前,就不够看了。
樘华不敢再反驳,只好闷声应下来。
他打算等回了别庄,便将这位雷行安排到庄子上,最好与他的小院隔着大半个庄子。
早上被练了一顿,用早饭时,樘华胃口大开,饭量超了长兄的一半。
顾樘昱给他挟了个包子,道:“男子便要这样,多吃多练,弱不禁风像什么样子?”
樘华小声抗议,“我哪里弱不禁风了?”
顾樘昱随口道:“我就这么一说,你虽不至于弱不禁风,却也不强壮,日后还得加紧锻炼。”
樘华看他,“我不想变成那般筋肉虬结的模样。”
“那你想变成何种模样?”
樘华脱口而出:“变成大兄这样便成了!”
顾樘昱眼里含着一丝笑意,“拍马屁也无用,该练仍得练。”
樘华吁一口气,“我知晓了。”
用完早饭,樘华与顾樘昱去染坊那头。
他们的染坊极大,与其说染坊,不如说是座庄子。
二十来间屋子在天地间矗立,屋后乃是一个堆满了大水缸的大院,里头还有薯莨汁液,买来的仆从正拿素绸过薯莨汁。
屋子前十多亩良田,中间一条三四丈宽的长河缓缓流过,良田边上全种了树,围了篱笆,篱笆外游家家丁正在巡视,外人难以见着里头情景。
光是这院子与良田,就花了樘华两千多两,若日后香云纱未染出来,樘华起码得赔三四千两进去。
顾樘昱扫视院里院外,赞许道:“这地方不错。”
樘华道:“当时找了许久,机缘巧合之下方找着这块地。”
阳春三月,外头日头很大,一直晒在太阳底下的农人大多穿了短褂。
樘华将手举在额前遮着,眯着眼睛道:“日头还不够晒,这纱需午时再晒,充分浸染后立即将纱取出来,一晒干则又收回去浸染,每日挑日头最大时晒两回,其余时间不用再晒。”
江平原应下,“我让他们等日头晒的时候再拿出去。”
樘华仔细看过他们晒出来的纱,问:“可是固定一面向阳一面向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