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华回到这边房间时仍止不住兴奋,他悄悄翻窗出去将门锁开了,再回来将门闩上,爬上床摸摸从阮时解那带回来的课本,放在枕头下,枕着手臂望着房梁。
他思绪翻飞,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没一会又被敲门声惊醒。
睁眼时他还有些迷茫,醒了一下神,忙去看枕头下藏着的那些宝贝,见它们整整齐齐在那里,才松了口气。
樘华下床趿上木屐,打着哈欠去开门,一眼望见游千曲那张俊俏的脸,“怎么那么早?”
游千曲搭着好友的肩膀,一边进他房间一边好奇打量,“今日要回去,起早些好赶路。我骑马快,一日便能赶回皇都,免得路上再耽搁一天,我娘又唠叨。”
樘华又打了个哈欠,让他进来,自己慢吞吞穿外衣,“我这里人手不足,院子里有井,自个动手洗漱罢。”
游千曲不在意,挽起袖子去打水,准备净牙洁面。
余义与宁维听到声音,过来听候吩咐。
樘华让他们送早饭来,又叫他们去喂马准备干粮。
游千曲正拧干帕子擦脸,声音在手帕后闷闷传来,“我带的人会料理,不必麻烦。”
樘华与他并排洗好脸,奇问:“昨日怎么没见你侍从?”
“这不是不方便么,我让他们在村里找地方歇下,今日再来。”
两人过去用早饭,游千曲夹起包子咬了一口,脸色变得颇为微妙,道:“这包子可去打狗了。”
樘华不明所以,抬头望他,“嗯?”
“这包子硬成这般模样,扔出去打狗跟扔石头也差不离,狗只有夹尾而逃,断不会让包子有去无回。”
樘华见他一本正经,忍不住莞尔,“喝口粥垫垫。”
游千曲大口灌了一嘴菜叶子肉沫粥,咸得差点吐出来,撇撇嘴道:“这庄上厨子手艺真差。”
“乡下地方,哪来什么手艺?”樘华不在意,“过段日子习惯便成。”
游千曲那点胃口败了个干净,单手托腮看向好友,“这也太遭罪了,不然我帮你请个厨子来?”
“别,莫糟蹋银钱。”
樘华这话一出,却见游千曲定定看着他,樘华不解,“怎么?”
游千曲感慨,“你什么时候在意过银钱?”
“这不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么?”樘华不在意,“过两年便好了。”
游千曲见他温和却不失坚定的神情,沉默下来,两人对坐着用完早饭,各自漱口。
樘华道:“我原想给你写信,托你做件事情,正好你来了。”
“何事?”
“帮我寻个人。”樘华拿出一张纸,“这是我奶兄江平原,前两年我姆妈病亡,奶兄跟着族人送姆妈回乡,此时应当还在古宁县,我这里没人手,也不方便,不知你能否派人帮我寻上一寻?”
“小事一桩,我回去便派人。”游千曲接过纸,问:“找到后如何?带他过来找你?”
“他愿过来便来,若不愿或已有正经差事,不必勉强。”
游千曲点头表示知道,而后将纸接过来放到怀里收好,唏嘘道:“若你奶兄在,你也不至于落到这样境地。”
樘华垂下眼眸,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摇头道:“他若在,说不得拖累了他。”
游千曲一想他家的情形,知晓这话有理,便没再多说。
两人谈完事情,樘华送游千曲出去,正好也到周围转转。
游千曲很快打马回了皇都,身后侍从跟在他身后,马蹄踏起滚滚烟尘。
樘华站了一会,转了回去。
他昨夜学的拼音还未完全记诵下来,今日得温习几遍。
下午,看了一日书的樘华脖子发僵,他兴致上来,唤余义,“你去套马,我要去湖边骑马转一圈。”
余义应声,而后很快转回来,“回公子,何庄头言称,庄子上并无可以供骑行的马,平日里用来套车那匹驽马已拉了一日车,问公子您还要么?”
樘华顿时意兴阑珊,“算了,不必,我出去走走罢,你二人远远跟在我身后。”
余义应喏。
樘华换了双靴子出门,此时夕阳西下,并未完全隐没在山头,滚滚热气已消散不少,晚风送来凉意。
天未黑,蚊虫尚不算猖獗,此时出门倒有些令人心旷神怡。
樘华带着人先绕着湖走,外面水田散落着正在干活的农人,晚归倦鸟扇着翅膀投入林中。
樘华不大认得出外面野地里种了什么,只瞧出一些瓜。
再往村子边去,樘华见到些人家,白色绸布挂在架子上,有妇人正在摇着织机织布。
樘华记在心里,又往前走,直到天边涌起大片大片晚霞,他方慢慢走回去。
这么走了一圈,他身上带了些汗意。想到昨日先生说闻到酒味,他赶忙连头发一道洗了,梳顺静静等头发晾干。
别庄并无婢女,樘华极少自己洗头擦干,笨手笨脚折腾半天,到阮时解那里时,他头发还未干,长长一头黑发披在脑后,有些纷乱。
他年岁小,个头也不高,这么披下头发来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阮时解见他这模样,一怔,“今天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