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城的东城门大开,城内流民?蜂拥而至。
裴世?矩站在城门内侧,协助安归查验出城流民?的身份。裴家亲卫亦在城外负责暂时安置举家出逃的楼兰百姓。
一身戎装的金发青年将?手按在腰间弯刀之上?,眺望城外逐渐成形的临时营地还有渐沉的夕阳,碧色眼眸中一片深沉神?色。
他收回视线,抿了?抿唇,对裴世?矩郑重其事?道:“这里恐怕要暂时交给你了?,我必须即刻再回一次王宫。”
裴世?矩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图,转过身来对他道:“我应付得来。城中两方人马混战,你多带些人手。”
“不必,”安归侧过头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对毕恭毕敬垂首立于身侧的伐罗道,“你带上?几名亲卫,一刻钟后同我一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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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繁华安宁的街巷之中此时空无一人,满地尽是匈奴骑兵与秘教教徒的断肢残骸,肝髓流野、流血漂橹。
两方厮杀的战局已蔓延到王宫宫墙之外,城内寻常平民?也都前往城外躲避战事?,从城东门向王宫的这一路,竟安静得令人心惊。
安归毫不避讳地踏过地上?的鲜血与尸首,带领伐罗与几名亲信侍卫经过一片空寂的小巷。
此时天色已暗。他身两侧的店铺和民?居窗户大开,黑洞洞的,里面似乎藏匿了?什么张牙舞爪的魔鬼。前方街巷的尽头也不见任何亮光。
伐罗忽然看到走在前面的安归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他们对面的黑暗巷子?里传来逐渐逼近的脚步与地面的摩擦声。
安归握紧了?手中弯刀,微微矮下身子?,做出战斗的姿态。随即雪白寒光一现,却并不是冲着前方未知的脚步声,而是转向身后。
“锵——”
兵器相撞的声音响彻整个小巷。
伐罗手中那柄长?刀被?他用弯刀挡在身前。安归面色阴沉地看着距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伐罗,而后者也正微微讶异地看向他。
“呀,原来你已经发现了?啊。”伐罗笑了?笑,“我还以为可以做得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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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孟是如何知道燕檀已经查到刺杀使团是匈奴人所为的?
元孟又?是如何确认匈奴已经被?他离间,从而坚定地先一步向匈奴宣战的?
很简单,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人就好。
安归在发现了?秘教的存在以及他们的手段之后,便习惯于独来独往,不再毫无保留地信任任何一个人。
他幻化?千百种身份与容貌游走于西域与中原各国之间,不单是为了?打探消息,也是为了?摆脱他人的刺探与监视。
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他的全部。
但当他发觉伐罗是元孟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时,仍然难免惊讶和遗憾。
他同伐罗从小一起长?大,哪怕是在匈奴,伐罗也与他相依为命、从不背弃。元孟究竟开出了?怎样的条件,能?够动摇伐罗呢?
安归的视线略过伐罗那头与元孟极为相似的褐色长?发,忽然想到,从前的王后似乎也是生了?这样一头的褐色长?发。
伐罗是先王后与侍卫私通之子?,与元孟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过在出生之后就被?送出了?宫。
伐罗与安归年岁相当。正是因为在他母妃缇塔王妃圣宠不衰之际,父王常年不见一面王后与后宫其他嫔妃,才令妒火中烧的王后一时放纵酿下大错。
而安归自匈奴回到楼兰时,元孟便找到了?这失散多年的胞弟,许他事?成之后等同王子?的礼遇与封赐。
伐罗答应了?。
大约在做久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之后,没有人能?够拒绝真的取代那个人的诱惑。
安归得知此事?时在心中摇了?摇头,唇边溢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元孟心机深沉,又?极为在意那段失宠于父王的耻辱过往,连安归这同父异母的王弟都容不下,断没有可能?与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同享江山。
伐罗愚蠢万分?,不知道自己即便是当真替元孟杀了?安归,事?后也只会被?落得个灭口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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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下他无意与这些残兵败将?纠缠,王宫里还有一个小姑娘等着他去救。
安归加重了?施在弯刀上?的力道,令伐罗渐渐有些抵挡不住,转而匆忙改换招式,勉强从他的刀下退到一边。
伐罗擦了?擦脸上?那道长?长?伤口的血,向身后那几名他精心挑选出来的
亲卫恨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同我一起把这乱臣贼子?拿下,向陛下证?你们的忠诚。”
前方从黑暗中走出的秘教教徒有上?百之众,而安归身后的亲卫也抽出腰间长?刀,将?刀尖对准了?他。
天边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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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坐在铜镜前,几名陌生的楼兰宫女正替她绞面上?妆。萨耶手捧最华贵的丝绸裁成的嫁衣,站在她的身后。
宫外战事?正酣,杀声震天,但元孟竟也遵从了?几日前的安排,在老国王灵柩移入佛寺之后,立即同她大婚。
他对于这场战事?的势在必得令燕檀十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