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虚宗的仙门老祖有一双拂世金瞳。
无论在唐久走之前,还是在唐久走之后,这似乎成了若虚宗的仙门老祖的一种传承。
没有人知道,这天地上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叶子,哪怕是仙门老祖,也并不一定非要有一双能够看破世人的眼睛的。纪尘寰之所以能够看破,大概是源于他的师父这一生只有一次的偏心。
天雷降下的那一刻,唐久应劫而去。她对自己的小徒弟满心愧疚,总是想要留给他更多的东西。仿佛只有这样,唐久才能更加安心。
为了苍生,唐久将自己反哺于大地,而为了纪尘寰,在最后的时刻,唐久把自己生生碾碎,榨干就血脉里的最后一点灵力,生生的为纪尘寰催生出了血脉灵术。
天底下能够觉醒血脉灵术的人万中无一。纪尘寰已经占尽天下八分机缘,又怎能事事如意?可他的师父偏偏要他事事如意。算准了自己徒弟命中并没有什么血脉灵术,唐久就舍了自己的给他。
唐久这样的师尊,有的时候真的说不上她是残忍,还是温柔。
纪尘寰用短短百年走尽了人家千万年要走的路,中间的凶险可想而知。可是谁都知道他是惜命的,甚至不敢让自己受伤。
纪尘寰当然不是什么苟且偷生的人。如果有人知道他的骨血之中融了怎样的血脉灵术,大概就能够对他惜命的原因窥见一二。
可以,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之。
拂世金瞳一开,世界在纪尘寰面前再无秘密。他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山脚之下仰望的众生。
那是一些刚刚入道的修士,他们之中有的一心向道,有的则是想要到若虚宗来碰碰运气。他们来入其中的目的不一而足,却不约而同的在这个时候聚集到了这里。
纪尘寰虽然不会每一年都出席仙门大比,但是总会留心一二。毕竟事关师门传承,他见多了这些怀着不同目的想要进入若虚宗中修炼的修士的面貌,本来已经只觉寻常。
可是因为澹台余烬的话,如今纪尘寰动用了血脉灵术,恨不得将这些还不算是若虚宗弟子的人一一剖开审视,只为了找到天命者。
找到又如何?当然是考验心性,考验过的就留着,考验不过的就杀之。
纪尘寰每一天都很忙,但是对于他来说,现在好像就只剩下这么一件要紧事儿了。
很快,纪尘寰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身上带着些微的金光。那金光,纪尘寰是很熟悉的。凡是天命者,拂世金瞳一开,总是能够看见这金灿灿的光芒的。
虽然近些年来,或许是纪尘寰屠戮了太多天命者的原因,天道也终于有所感应,不敢动不动就让这些天命者气运加身,但是既然授予天命,自然会与寻常人分割开去。
拂世金瞳之下再无掩饰,哪怕天道明知纪尘寰在屠戮他选中的人,可是却也没有办法在纪尘寰发现之前把他的那些刚刚选中的、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天命者藏好。
每到这个时候,天道就在心中难免埋怨唐久——虽然唐久乖乖的应劫而去,保住了此间的长久安稳,保证在下一个天地大劫来临之前他们这个世界不会再有覆灭的危机。但是偏偏就她多事,临了临了送了纪尘寰这样一身逆天的血脉灵术,让纪尘寰以区区凡人之躯,却多了几分与天争命的底气。
蜉蝣撼大树。
最开始的时候,天道对纪尘寰的所作所为只觉可笑。他看纪尘寰,就如同看蝼蚁。蝼蚁再如何挣扎,不过是徒增笑耳。
可是随着纪尘寰手上的天命者的鲜血越来越多,不知怎的,就连天道都生出了几分要避其锋芒的感觉来。
唐久和澹台余烬当年要诛杀一个慧空都是如此费力,而如今纪尘寰杀上几个天命者,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一贯知道纪尘寰这小子有些邪门,但是澹台余烬每一次看见纪尘寰解决那些天命者的时候,都还是会感慨这小子是真邪门。
其实不用拂世金瞳,这场下站着的那个小弟子也略是显眼的一些,就连平素一向稳重的斜谢彦也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情。
也不怪他们这些故人惊讶,因为……那个被纪尘寰注意到的,天生带着金光的少年人,竟是生了一张谢彦他们只会无端觉得熟悉的脸。
谢彦的目光措不及防地投向了纪尘寰。
注意到纪尘寰在看着那个少年的时候,谢彦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原因无他,因为这个少年生的有五分像唐久,而另外五分却是像极了纪尘寰。
谢彦的目光微微的呆滞了片刻,他想起来了几百年前,他这个小师弟在他面前第一次生气的时候的样子。
在唐久去后,纪尘寰执掌了归去峰。他对宗门中事说不上上心,也说不上不上心。他修为在那里,就只是在入虚宗之中坐镇,就无人敢来挑衅。
纪尘寰一向爱惜羽毛,也爱惜“仙门老祖”的名声。他从来不会在人前骇然出手,只是那一次,纪尘寰却是当着整个上清界的人的面杀了一个女子。
他剥下了那女子的整张面皮,手段之残忍,让很多修士都忍不住侧目。
纪尘寰之所以如此,原因无他,因为那个女子生了一张和他师父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的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