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因自家儿子要去家塾念书,谢舒卯时便起了,带了侍婢去厨下备饭。
路上经过儿子的卧房,谢舒敲了敲门进去,见孙虑正躺在榻上面朝里睡着,因着入夏了天热,身上的被子蹬了一半落在地下。
谢舒上前捡起被角,拍了拍熟睡的儿子,柔声道:“大圣,该起了。”
孙虑睡得正舒服,被她叫醒难受极了,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住了头。谢舒无奈地笑笑,开了扇轩窗透气,便带人去厨下了。
待得备好了饭食,天已大亮了,孙虑却还在屋里没有动静。谢舒端着碗粥进屋一看,见他仰着脸又睡着了。谢舒便急起来,把粥往案几上一放,上前拉他起身:“都卯时二刻了,你还睡,不怕去迟了挨师傅手板?”
孙虑昏昏沉沉的,任由她帮着穿衣穿袜子,谢舒又让人打水来,拧了手巾给他擦脸擦手。孙虑渐渐地清醒过来,睁眼一看书案上的漏壶,这才知道着急,一个鲤鱼打挺蹦下了地,唤道:“蒲陶姐姐,快快快,帮我装书,我要迟了!”两脚踩进鞋子里,趿拉着就要往外跑。
谢舒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你上哪儿去?头也没梳,饭也没吃,方才叫你还不肯起。”
孙虑急得道:“娘,我不吃了!卯时三刻师傅要进堂点卯,现下可都二刻过了!”
谢舒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饭桌前,摁着他坐下:“不行,你得念一上午的书,空着肚子怎么行?你坐下吃饭,娘给你梳头。”
孙虑拗不过,只得端起碗稀哩呼噜地喝粥,一边还不放心地叮嘱道:“蒲陶姐姐,把我昨天写的十篇大字都带着,可别落下了!”
蒲陶在旁帮他把笔墨纸砚一一收进书箱里,笑道:“知道了,小公子。”
孙虑吃得急,一碗粥三四口便见了底,谢舒给他梳着总角,嗔怨道:“慢点,呛着了可怎么好?再吃一点蛋羹。”孙虑挖了勺蛋羹塞进嘴里敷衍她。
这时朝歌从外头进来,递过一只水囊,是当初谢舒向曹丕讨来的,行军所用,又精巧又轻便,正好给孙虑上学带水喝。
孙虑接过水囊别在腰上,道了声:“娘,我走了!”便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蒲陶连忙提着书箱跟上他。
孙虑一走,屋里立时清静了。谢舒看看四周,见饭桌上杯盘狼藉,地下胡乱丢着衣裤、鞋袜,床榻上被衾凌乱,不由得苦笑道:“这孩子真能折腾,当初不该给他取名叫大圣的,现如今这一身的猢狲习气,可真跟大圣一样了。”
朝歌在旁笑道:“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就是要生龙活虎的才好呢。”
谁知道话音刚落,孙虑却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谢舒问道:“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孙虑匀不过气来,便没答话,径自跑到书案前,端起那盘芝麻糖就往衣兜里倒。
谢舒赶忙拦着他:“小祖宗,这酥糖掉渣,怎好往衣服里倒?”拿出自己的绢子给了他。
孙虑把芝麻糖一股脑地倒在绢子上,包起来往怀里一揣,便又跑了出去。谢舒不放心地跟到门口,扬声道:“不许在课上偷吃!吃完记得漱口!”
孙虑头也不回地道:“知道了,娘真啰嗦!”撒丫子跑得快,尾音已落在院墙之外了。
谢舒叹了口气,回了屋,见朝歌正收拾着扔在地下的衣裳,一边捂着嘴笑。
谢舒也笑了,道:“先别忙活了,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朝歌便将衣裳搁到榻上,走到谢舒跟前。谢舒让她关了房门,正色道:“这几日你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去帮我查一查府里各处下人的底细,尤其是刚进府不久的,若发觉有形迹可疑、与府外人有往来的,立刻告诉我。也去各院问一问,有没有与主子不和、或是挨过罚怀恨在心的,一并告诉我。若是你自己忙不过来,就挑几个信得过的小丫头帮你,屋里有蒲陶伺候我就够了。”
朝歌仔细地听着,点头应下:“奴记着了,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谢舒蹙眉道:“是要出事,而且事关重大,关系到子桓日后在朝中的前程,你千万要仔细筛查,不可出了差错,更不要有漏网之鱼。”
朝歌见她神色凝重,连忙应诺,即刻便出门办差去了。
书塾设在府里西南角的一间小院里,原是邻家的后园,曹丕斥重金买下,打通了两家的院墙,开了道内门给自家孩子出入,又在临街的一面墙上开了道外门,供陪读的宗族子弟进出。
书塾中除开书房,还搭了一间四面通风的凉榭,好让孩子们课间在此玩耍,或是盛夏时节露天上课。眼下早已入夏了,天一日热过一日,师生们上个月就从屋里挪到了外头。
孙虑来到书塾已是卯时三刻过了,好在师傅还没到,学生们都在凉榭里吵闹。孙虑松了口气,从蒲陶手里接过书箱,道:“姐姐回吧。”
蒲陶应诺,叮嘱道:“公子好生念书,不要顽皮,奴午后来接您。”便转身走了。
孙虑进了凉榭,见曹睿已先到了,正像模像样地坐在正对师傅讲案的主位上。
孙虑将书箱放到自己的位子上,便来到曹睿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包芝麻糖塞给他,道:“曹睿哥哥,这个给你吃!这是昨天张公在街上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