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三月,春意渐浓,许都沉浸在一片花海之中。
曹睿和孙虑已相伴进了家塾,因着二人年纪尚小,每日只上半天学,课业亦不算重。几天下来,谢舒瞧着孙虑还算适应,与曹睿处得也好,方放下心来。
这日是寒食节的前一天,家塾的师傅提早放了学,还不到午时,孙虑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谢舒与他一起吃了饭,哄他午睡了,便吩咐蒲陶在屋里守着他,自己换了身男装,带着朝歌出了门。
路上经过李氏的门口,正巧碰见李殷和郭照从院子里出来,郭照怀中抱着曹礼,李殷搀扶着她,两人说说笑笑地往林苑去了。
谢舒因穿着男装,不好出面寒暄,便躲在了墙根下,待得二人带着侍婢走远了,才从藏身处出来。
朝歌望着二人的背影,狐疑道:“侧夫人什么时候和李氏这么要好了?从前她可看李氏不顺眼,夫人和李氏走得近,她还不高兴哩。”
谢舒也有些纳闷,回想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先是为了贾诩的事里外奔忙,后又为着儿子进学的事操心,已许久不曾与郭照来往了,也不知她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谢舒只得道:“先别管了,出府办事要紧。”
林苑里百花盛开,一派锦绣春色。郭照和李殷且走且看,一路说着闲话。
李殷随手在路旁折了枝桃花,逗着郭照怀中的儿子,曹礼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晃动的桃枝,咧开小嘴笑了。郭照也冲他笑了笑,换了只手抱着曹礼。
李殷见了道:“让妾身抱着他吧,这孩子越来越沉了,只怕累着侧夫人。”将手里的桃枝给了跟随的侍婢。
郭照抱了曹礼这半晌,也觉得有些手酸,便将孩子递还给李殷,目光却还依依不舍地黏在孩子身上。李殷接过曹礼时却没抱稳,颠了他一下,这下可惹恼了曹礼,小婴儿收起笑脸,哇的一声哭了。
郭照心疼地埋怨道:“你轻着些,亏你还是他的亲娘,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
李殷羞愧地看了看她,连忙柔声哄着曹礼,哄了半日,曹礼却不领情,仍旧嘤嘤地哭着,憋红了一张小脸。
郭照看不过去,便道:“还是我抱着他吧。”又伸手将曹礼接回了怀中。可也怪了,曹礼一挨着郭照的身子,便止住了哭声,睁着哭红的大眼睛盯着郭照。
李殷咋舌道:“这孩子不愧是侧夫人抱大的,可真听侧夫人的话。”
郭照没搭茬,只低头哄着曹礼,神色间尽是温柔。
李殷回头向侍婢使了个眼色,玉竺便拉着奶娘和玉兰退开了,只留郭照的侍婢阿缨还跟随在侧。李殷低声道:“阿礼与侧夫人这么有缘,侧夫人若是不嫌弃,妾身愿把阿礼过给侧夫人抚养。”
郭照神色一动,侧首看着她:“你舍得么?”
李殷黯然道:“妾身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是舍不得的。但妾身出身微贱,在府里的地位也低,阿礼跟着妾身只会受苦罢了。侧夫人地位既尊,又有见识,阿礼跟着侧夫人,强似跟着妾身,妾身便也舍得了。”
郭照轻轻拍着曹礼道:“你倒实在。”
李殷道:“妾身不敢贪求什么,只望阿礼能跟侧夫人过几天好日子,来日夫人若有了自己的孩子,妾身就把阿礼接回去,绝不碍着夫人。”
郭照叹道:“我哪里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呢?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李殷宽慰道:“这也说不准的,妾身听闻民间大户人家的媳妇若是婚后不孕,便会抱养亲戚的小孩,或是收养穷人家的孩子,以此求福招子,甚是灵验。阿礼或许能为侧夫人招来一子半女也未可知。但若是……”李殷顿了顿,没说下去:“夫人就把阿礼当成是自己亲生的,让他一辈子孝敬您。”
郭照有些心动,却未置可否,道:“你且容我再想想吧。”
谢舒和朝歌出了府,便径直去了城里的御马道。
御马道紧邻皇宫大内,是各级官曹府衙之所在,平时达官贵人往来如过江之鲫,锦车玉辂川流不息,是许都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段。好在此时已是后晌,朝会早散了,官僚们也大多了结了一天的差事,归家的归家、吃饭的吃饭去了,街上的人并不多。
谢舒来到约定的地方,远远的便见吴质正在对街的墙沿下站着,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眼前是一间茶铺,谢舒便对朝歌道:“你在这儿歇着,等我回来。”朝歌应了,进茶铺坐下,要了壶茶喝。
谢舒独自过了街,唤道:“吴长史!”
吴质转头看见她,笑道:“侧夫人好!侧夫人来得倒早,还没到约定的时辰哩。”
谢舒道:“是妾身有求于长史,怎敢教长史久候?”
吴质道:“五官将身边的吾遗大人已把夫人的意思转告在下了,不知夫人想进国史馆作甚?”
谢舒早就想好了托辞,惭然道:“公子看得起妾身,常与妾身探讨外事,但妾身毕竟不是朝中人,对之前朝中的事知之甚少,想着史馆中有记载,便想去翻看翻看,往后也好帮得上公子。”
吴质点点头道:“史馆里的记载的确详尽,历年的诏书、章表、官员履历乃至前朝旧史,应有尽有,只是想混进去却不大容易。”
谢舒道:“怎么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