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曹华清早起来,去正院里向丁夫人问过安,便留在屋里帮丁夫人纺纱。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窗外微风呢喃,鸟声啁啾,更衬得屋内清幽恬静,唯有绫机发出单调的唧唧声。
曹华的生母刘氏早亡,她自小跟随丁夫人长大,丁夫人的性子孤僻,经年足不出户、闭门度日,曹华便也养成了安静淡然的性子,从来耐得住寂寞。她坐在丁夫人身旁,静静地理着笸箩里的丝线,淡黄的蚕丝在她的指间如流水似地淌过,从户外透进的晨曦打在她清秀的侧脸上,映出一圈柔和而安恬的光晕。
过了一会儿,曹华的贴身侍婢阿瑶从外头进来送茶汤,曹华本没留意她,但她将一盏茶汤递到曹华的面前,道:“小姐,请用茶。”
曹华理着丝线,正腾不出手来,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渴,先放着吧。”谁知却见阿瑶向她眨眨眼,又无声地道:“祭酒来了。”
因丁夫人在旁,阿瑶怕被发觉,并不敢多耽搁,放下茶汤便出去了。曹华如静水无波的心却泛起了涟漪,她再也坐不住了,频频抬头向门外张望,连手里的丝线都忘了理。
丁夫人有所察觉,侧首看了看她,问道:“华儿,你怎么了?”
曹华情知丁夫人不喜郭嘉,便遮掩道:“没什么,只是跪久了,腿有些酸。”丁夫人便没再问,转过脸去继续织布。
曹华却焦灼起来,她很想去见郭嘉一面,却又心知丁夫人不会同意。过了一刻钟时候,曹华越发焦急难耐,只怕耽搁久了郭嘉走了,却见侍婢阿瑶又从外头进来了,脆生生地道:“夫人,两位侧夫人来晨省了。”
曹华如获大赦,忙起身道:“既是如此,那女儿便回房去了。”
丁夫人点点头,曹华便带着阿瑶出了屋,二人在院子里正碰上来向丁夫人晨省的卞夫人和环夫人。阿瑶忙屈身施礼,曹华立在了路旁,卞夫人和环夫人向她颌首示意,一前一后地进屋去了。
曹华这才拉过阿瑶,问道:“郭祭酒在哪儿呢?”
阿瑶笑道:“在正厅,和司空说话呢,小姐快去吧,迟了可就见不到了。”
曹华红着脸嗔了她一眼,忙往正厅去了。
正厅里,曹操和郭嘉已坐了有一会儿了,两人聊过了冀州的局势,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闲话。
曹操道:“奉孝,你一向昼夜颠倒的,白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今日怎地这么早就来见我?倒是少有。”
郭嘉跟前的案几上摆着酒,是曹操命人给他上的,郭嘉倒了一樽酒喝了,道:“主公下月初一便要北征袁尚了,现下已是月末,朝中军中却还有许多事尚未议定,我身为谋主,怎敢不前来替主公分忧?若还似往常般懒散,岂不是辜负了主公的信重?”
曹操笑道:“在孤的面前你还不说实话?平常你寻欢作乐,晚睡晚起,不也照样能替我分忧?可见不是早不早起的事。今日你这般赶早,定是还有旁的事。”
郭嘉便也笑了,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主公,我是有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听闻主公近来新纳了一位美妾,我今日是特来一睹芳颜的。”
曹操大笑道:“我就知道,能让你郭奉孝早起的,唯有美人与酒罢了。”
他说着唤过一个侍婢,吩咐道:“去后院把陈氏叫出来,让她打扮打扮,待会儿跳支舞。”侍婢应诺下去了。
曹操又对郭嘉笑道:“敢对孤的女人动心思的,全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了。”
郭嘉笑道:“属下如此胆大妄为,全凭主公宠信罢了。”
过了约摸一顿饭时候,曹操和郭嘉正喝酒,只见侍妾陈氏来了,她按曹操的吩咐,穿了身烟霞似的流纱舞衣,长袖如云,裙摆曳地。
陈氏进屋先向曹操和郭嘉娇怯怯地施了一礼,便让乐师奏乐,翩然起舞。乐声悠扬,她便款摆纤腰,玉瞳含情,如九天仙子漫步云间。乐声激昂,她便甩袖如练,回眸带嗔,如巾帼女将叱咤沙场。一时间,但见堂下袂影飞扬,裙裾旋舞,美不胜收。
须臾,一曲舞毕,陈氏正欲施礼退下,曹操却道:“你且慢着,这位是军师祭酒郭大人,你过来敬他一杯酒。”
陈氏应诺,过来依着郭嘉坐了,替他斟了一樽酒。郭嘉道了谢,喝着酒将身边的陈氏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含笑转开了脸。
曹操见他看够了,便让陈氏下去了,道:“奉孝是风月场中人,阅尽人间芳菲,不知孤的这位宠姬,在你看来如何?”
郭嘉将酒樽放在案上,道:“主公想听好听的话还是真心话?”
曹操笑道:“好听的话是如何?真心话又是如何?”
郭嘉道:“绝代佳人,色艺俱佳,明眸善睐,一顾倾城,这是好听的话。至于真心话——”他微微一顿,笑道:“我看这位陈氏姑娘也就十五六的年纪,美则美矣,但青涩得很,说句不中听的,像棵嫩瓜秧子似的,还得再熟一点才好啊。”
曹操拍案大笑道:“果然不愧是阅女无数的郭奉孝,跟孤想到一处去了!依我看,现今的许都乃至颍川一带,已无好女了,要么有色无韵,就如陈氏,要么有韵无色、徐娘半老。不过孤觉得陈氏虽无情韵,但至少姿色还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