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利将孙权写给谢舒的信转交给吕蒙,并说了孙权的意思,吕蒙转过天来便南下去了会稽山阴。只是山阴县与吴县之间有几日路程,吕蒙去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
这日,谷利去军营里传令回来,只见仲姜和云锦、云箫等几个侍婢都聚在前殿的门外,一边探头朝殿内张望,一边嘁嘁喳喳地低声说笑。
谷利情知孙权生得英俊倜傥,又年少有为,这些侍婢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成日跟在孙权身边,对他生出些倾慕之意来也是寻常,便上前调侃道:“你们几个又在偷看将军呢?仔细被徐夫人知道了挨罚,她可不像谢夫人那般好说话。”
云锦和云箫见他回来了,都红着脸施礼退下了。仲姜冲他嘘了一声,将他拉到身边,道:“你听。”
谷利有些奇怪,侧耳听去,只听殿内传出一阵歌声,正是孙权的声线,他显然是随口哼唱的,断断续续的不成调子,但隐约能听出哼的是一支吴地的渔歌。
仲姜低声笑道:“将军唱得还挺好听。”
谷利笑道:“这有什么,他还会唱军歌哩,你们这些思春的小妮子,若是见过他在练兵台上带领江东将士唱军歌时的英姿,只怕要好几夜都睡不着觉了。”
仲姜红着脸拧了他一把,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是见将军心绪颇好,替他高兴呢。自打袁夫人的孩子夭折之后,将军便再没有过笑模样了,更别说是哼歌了,整日只是不眠不休地埋头于朝务,我真怕他长此以往下去,会拖垮自己的身子。好在近来他终于渐渐打起精神来了,睡得好了,吃的也多了,想必是因为有了长公子,山越人也消停了的缘故。他昨日还命我把正院收拾出来,又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都搬了过去,我瞧着他像是有意立正室,他不会是想立徐夫人吧?”
徐夫人的性子厉害,又刻薄善妒,自接替谢夫人执掌内事以来,孙权身边的几个近侍包括仲姜在内,都或多或少挨过她的训斥。谷利见她一脸的心有余悸,笑道:“不会的,你放心,徐夫人至今丧期未满,她进府的事将军还瞒着陆氏呢,若是立她为正室,岂不是天下皆知了么?将军高兴也不是因为长公子和山越人,是因为谢夫人快要回来了。”
仲姜奇道:“谢夫人要回来了?”
谷利点头道:“将军想接她回来抚养长公子,前几日已派了别部司马吕蒙大人去会稽山阴了,山阴县离此不算远,估摸着这几日就该有消息了。”
仲姜道:“那最好了,将军的几位夫人之中,我冷眼瞧着,还是谢夫人堪当正室,当初咱们将军刚执掌江东时,因着内外交困,险些一蹶不振,亏得是谢夫人劝醒了他,这才是正室该有的担当。袁夫人虽也素有节行,但性子冷淡,不大管事,对待将军也不如谢夫人上心。至于徐夫人和步夫人么,那二位不提也罢。”
仲姜说着,又和谷利一同悄悄地探头向殿内看去,只见孙权正坐在主位上,一手握着一卷竹简,一手在膝头上轻轻地打着拍子,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哼歌,那模样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仲姜和谷利相视一笑,又悄悄地缩了回去。
这晚孙权依旧处理军务到很晚,便就近睡在了前殿。到了夜半时分,仲姜忽然唤醒了他,道:“将军,谢夫人回来了。”
孙权一喜,下了榻连外袍都没穿便冲出了内卧,到了前殿一看,只见谢舒孤伶伶地站在殿中,身上穿的还是她离开将军府那日所穿的一袭素锦深衣,眉目如昨,正笑色盈盈地望着自己。
孙权心里一暖,唤道:“舒儿,你回来了。”上前想拉她的手。谢舒却将手往背后一缩,后退了几步。
孙权道:“夫人,从前都是我不好,你莫怪我了。”
谢舒没搭话,依旧笑盈盈地望着他。孙权也笑了,复又伸手来拉她的手,谢舒却又退了几步。
孙权觉得有些不对,上前去想将她拥入怀中,谁知谢舒被他一碰,却像是一张纸一般燃烧起来,迅速化作无数萤火般的红芒,消散无踪了。
孙权蓦地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黄粱一梦。他松了口气,然而想起梦中的情形,却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没过多久,孙权尚未睡着,便听仲姜在外敲门,声线听着有几分焦切,道:“将军,吕大人来了,有急事求见。”
孙权想起正是吕蒙奉命去接谢舒的,心里不免忐忑起来,披上外袍来到前殿,只见吕蒙正在殿中候着,他披甲带剑,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回来便赶来见自己了,只是却不见谢舒的影子。
孙权略略失望,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夫人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吕蒙悲伤地看着他,低下了头。孙权忙又道:“没回来也不打紧,待忙过了这一阵子,我亲自南下接她去,她一定会跟我回来的。”
吕蒙道:“夫人已经回来了。”
孙权一愣,欣喜道:“她在哪儿呢?”
吕蒙转首向殿外唤了一声,几个士卒合力将一口黑漆棺材抬进了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孙权看着棺材愣了半晌,勉强笑了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吕蒙掀袂跪下,沉痛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将军治罪。几日前谢夫人的府邸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