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时分,步练师吃过饭,正支着腰在屋里慢慢踱步,只见侍婢文鸢从外头推门进来了。步练师问道:“怎样?打听到了么?将军今夜去了何处?”
文鸢道:“打听到了,将军又去了谢夫人屋里。”
步练师嗤的笑了一声,抚着隆起的肚子道:“说起来徐姝也真是可怜,本以为进府以后,将军会顾念旧情宠爱她,谁知道人家十天里倒有八天是陪着谢舒的。今天她刚挨了谢舒的罚,这会儿又得知将军去了谢舒屋里,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呢。”
文鸢道:“就是生气才好呢,她与谢舒针锋相对,夫人就能坐山观虎斗了。奴方才从外头回来时,还碰见徐姝带着人出门,气势汹汹的,看样子是去东苑向将军告状了。”
步练师冷笑道:“谢舒一向规矩大,将军在她屋里的时候,是不许人打搅的,徐姝只怕又得碰一鼻子灰。”
文鸢道:“管她呢,她与谢舒的仇隙越深,就越对夫人有利。”她上前搀住步练师道:“奴扶夫人坐下吧,夫人的月份大了,站久了只怕腿肿。”
步练师道:“不了,我得去徐姝屋里看看,我明面上是她的人,她受了委屈,我总不能不闻不问。”
文鸢道:“夫人说得是。”取来一袭轻薄的暗花斗篷给步练师穿上,便提着灯跟随她出了门。
到了地方一看,徐姝去了东苑尚未回来,侍婢骊月在屋里伺候。骊月迎了两人进屋,给步练师上了茶点,便退到一旁候着了。
此时已快入更了,夜黑如墨,屋里的灯火明灼地燃着。步练师坐在外间里等着,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听外头的院门响了一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随即进了院。
步练师忙扶着文鸢的手起身,只见徐姝铁青着脸进了门,像没看见她似的,衣袂带风,径自走入内室去了。
步练师只得随着她进内,施礼道:“贱妾见过夫人。”
徐姝在窗下的榻上坐了,冷冷地瞟了她一眼,道:“怎么?你也来看我的笑话了?”
步练师惶恐道:“贱妾不敢,贱妾听闻夫人受了谢舒的苛责,心下担忧,因此来探望夫人。”
徐姝蹙着眉上下打量她,半晌才不悦道:“起来吧。”
步练师从地下起身,小心翼翼地在徐姝的对面坐下,执起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徐姝,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夫人喝口水消消气吧。”
徐姝方才在谢舒的院外叫嚷了半日,的确有些口干舌燥,便接过饮了。春日衣衫轻薄,她宽大的衣袖随之滑落,露出半截玉白如藕的小臂,只见上头一道淤痕鲜红惹眼,像是一条蜿蜒的毒蛇绕臂而行。
步练师吓了一跳,道:“夫人这是怎么弄伤的?”
徐姝横过手臂自己看了看,将茶杯狠狠地往桌上一顿,恨道:“被谢舒手下的贱婢打的!”
步练师失惊道:“怎么?夫人今日不仅被罚跪,还挨打了么?谢舒她凭什么如此对待夫人?”
徐姝愤愤道:“前几日阿香来府上做客,当时我陪在仲谋身边,没给谢舒让座,她自觉失了面子,因此借故来折辱我!”
步练师不平道:“不过是桩小事,何至于下这么重的手?”转头吩咐徐沄:“劳烦沄儿姑娘去把药箱拿来。”
徐沄应诺去了,过了片刻,送了药箱进来。步练师打开药箱挑了瓶药,拉过徐姝的手臂,用指尖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道:“夫人真该把这伤给将军看看,也好让他知道知道他的正室是个怎样恶毒狭隘的妇人,竟如此苛待姐妹。将军一定会心疼夫人,替夫人做主的。”
“做主?”徐姝摇了摇头,红了眼眶道:“你当我没去找过仲谋么,可他今晚在谢舒屋里,我被人拦在院外进不去,喊了几声,仲谋也不闻不问的。谢舒手下的奴婢仗势欺人,竟把我赶回来了。”
步练师叹了口气道:“谢舒为人霸道,从前她曾定下规矩,但凡将军在她屋里过夜,任何人都不得前去打扰,哪怕后院里死了人,她也是不管的,将军一向偏宠她,便默许了。我怀孕之初,有天夜里突然腹痛如绞,像是要小产,想请将军过来看看,也被挡在了门外,文鸢还险些为此挨了打呢。”
徐姝抬头看看文鸢,文鸢委屈地点了点头。徐姝气道:“这算是什么规矩?她当自己是中宫皇后么,这般蛮横专断?仲谋竟也由着她胡作非为!”
侍婢骊月本是谢舒送来伺候徐姝的,在旁听得两人议论谢舒的不是,吓得低头缩肩,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祸及自身。徐姝却哪肯放过她,说话之余一眼扫见她立在门边,便冷声道:“骊月,你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
骊月战战兢兢地上前,在坐榻旁跪下,轻声道:“夫人有何吩咐?”
徐姝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骊月被打得斜倒在地,嘴角淌出血来,惶恐伏地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知错了。”
徐姝将眉峰一挑,道:“你知错了?我挨了谢舒的罚,你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来日再把我骂她的话到她面前学上一遍,就又能邀功领赏了,是不是?”
骊月捂着脸道:“奴不敢,奴从前虽伺候过谢夫人,但如今既已被派来跟随夫人了,自然一心只忠于夫人,此等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