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谢舒正在窗下的妆镜台前对镜梳妆,只听轩窗“啪”的响了一声,窗纸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一道人影。
此时时辰还早,到处都静悄悄的,青钺不当值,朝歌出门倒水去了,内卧中一个人也没有。谢舒有些害怕,轻声问道:“是谁在外头?”
轩窗被从外头掀起一点,窗缝里露出一张男子的脸,生得面如冠玉,英眉秀目,俊朗明澈,笑嘻嘻的,脸上一边一个酒窝。
谢舒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道:“你怎么来了?”
孙权放下窗子,从门口绕进来,道:“我今日起得早,去林苑里散了散,顺路来看看你。”来到谢舒跟前,从背后拿出一束花,送到谢舒的鼻子底下晃了晃,道:“夫人,送给你的。”
谢舒接过一看,只见是几枝桃花、蔷薇和玉兰,幽香沁人,花苞上还凝着晶莹剔透的晨露。恰好朝歌倒了水从外头进来,谢舒让她找出一只细颈青釉瓶,将花插了,问道:“是你在林苑里采的么?”
孙权打发朝歌忙别的去,自己挪过席子在妆台旁坐下,整理着瓶中的花枝,道:“可不是么,近来天渐渐暖了,林苑里的花都开了,好看得紧。待过几日为夫得了空,带夫人逛园子去。”
谢舒正对镜挽起一绺青丝,孙权很有眼色,从妆匣里挑了一枚银珍珠花钿递过去,谢舒接过笑道:“我看你今日就很有空么,这个时辰,不必去前殿么?”
孙权道:“我坐坐再去不迟。夫人,你让人把我那几箱子单衣找出来,我挑几件带去前殿换着穿。”
谢舒道:“你就为了这个特地跑一趟?何必呢,派人来说一声,我回头给你送过去就是。”
孙权一本正经地摇头道:“才不是哩,我是为了看望夫人才特地跑一趟的,顺便拿几件衣裳。”
谢舒从镜中睨了他一眼,道:“你少油嘴滑舌的。”孙权憋不住笑了。
朝歌让几个下人抬了衣箱出来,孙权自己挑了一箱子单衣,让人送去前殿。谢舒梳妆更衣停当,从妆台前起身,问道:“你昨夜在哪儿睡的?吃过饭了没有?”
孙权道:“在徐氏屋里睡的,今早她让我吃了饭再走,我没吃,特意留着肚子来夫人这里讨一碗甜粥吃哩。”
谢舒假作不知,道:“这一大早的,我上哪儿给你弄甜粥去?”
孙权凑近她道:“你还装,我方才一进院门就闻见熬粥的香味儿了!”
谢舒这才笑了,点点他高挺的鼻尖,道:“狗鼻子。”
朝歌去小厨房盛了两碗热粥送进来,谢舒用调羹舀了半勺蜜,倒入粥里拌匀了,递给孙权。孙权道了谢,吃着粥道:“夫人,方才提起徐氏,我正好有桩事想问你哩。”
谢舒愣了愣,道:“我也有事想问你。”
孙权道:“那夫人先说。”
谢舒斟酌了一下,道:“听闻这些日子你正广开幕府,招揽四方贤俊入朝为官,我母族谢氏有没有派族人前来应召?”
孙权放下调羹,仔细想了想,道:“是有几个,会稽谢氏是江南大族,历代在朝中为官者甚众,能人很多,夫人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谢舒蹙眉道:“昨日谢氏族中忽然派人给我送了几箱贵重东西来,说是补贴我,可我怎么琢磨怎么都觉得不对。我刚入府那阵子,日子过得很艰难,他们不补贴我,我被罚削减用度,手头拮据,他们不补贴我,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来补贴我?难不成是想让我对你吹耳边风,好给前来出仕的族人谋得更高的官位么?我虽是女子,不涉朝政,却也知道买官鬻爵乃是社稷之大忌,你若是觉得不妥,我把东西给他们退回去。”
孙权道:“夫人顾识大体,以江东社稷为念,吾心甚慰。但他们既然只说是补贴,夫人收着就是,前朝那头有我把关,必会量才施用,夫人放心。”
孙权顿了顿,又嬉笑道:“但夫人若公私分明,实在不愿收,那转赠给我也好,最近我正缺军费哩。”
谢舒白了他一眼,道:“穷疯了吧你。”
孙权哈哈笑了,又拿起调羹吃粥,好奇道:“他们都送了些什么东西来?”
谢舒道:“我也没细看,不过是些衣裳首饰,金银器皿之类的零碎,还有一箱银子和一箱马蹄金。”
孙权微微一愣,谢舒发觉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
孙权道:“没什么。”又低下头吃粥。
谢舒问道:“你方才不是说也有事要问我么?是什么事?”
孙权将碗底的几口粥吃净,提起茶壶倒了碗热茶喝了一口,才道:“昨晚徐姝对我说,你发还给她的嫁妆里少了一箱马蹄金,她不敢亲自问你,因此求我来对你说一声。”
谢舒听了只觉微妙,却无暇细想,道:“怎会如此?昨日我把嫁妆发还给她之前,还派人对照着礼单清算了一遍,核准无误了才送过去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少了一箱?”
孙权也有些迷惑,道:“我也不知,徐姝是如此对我说的,我事后查点了一遍,也确实是少了。”他说着话,看了眼桌上的漏壶,便起身道:“时候不早,我得起行去前殿了,这事就交给夫人查了。”
谢舒只得应了,起身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