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轮流诊了一遍,都有些不乐观。
踌躇了一阵,打头的孙太医硬着头皮道:“裴尚书,下官......下官们医术平庸,实在是....”
叔裕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用什么药便用什么药,什么药我们都是有的。”
孙太医忙道:“尚书,现在的情况是.....这本来高烧不退,用些凉药也就罢了,只是如今夫人身怀有孕,只怕对胎儿不好....”
“那便用凉水行么?冰窖里还有冰的,也能用!”叔裕急切道。
“但是....夫人体温一高,脖颈上的伤口也易发言,到时若是溃烂....”
叔裕简直不敢想,忍不住一低头,孙太医即刻噤声。
“药对胎儿一定不好么?”
孙太医与同僚交换了个眼神,这,谁也说不定。可若是一口咬定不影响,若是将来生出来的孩子若有个不好,肯定是要赖到用药的头上的。
“是药三分毒,自然是不好的。若是不用药,就如您所说,用冰块降温;不过温度太高,对母体和胎儿都有威胁;若是用药,则在夫人好转后,需将这个胎儿引产.....”
叔裕心里太苦了,他站不住了,便蹲在了地上。
吓得太医呼啦啦跪了一地,谁也不敢说话。
阿芙脖子上的伤口他看了,不深,但是创面很长,又离大血管和气管这样近,实在是不能冒险。
他很快做了决定,却如同老了十岁:“用药吧。”
说完他想要出去静静,走了两步,到底还是回转了过来,就守在阿芙的床尾,手按着她被里的小腿,默默出神。
因着是受了巨大的惊吓,是以药石用处也不大。
虽然把所有的方子都用上了,阿芙的热度还是居高不下。
烧的太高了,人浑身酸疼,她最后在昏迷里也哭了出来,把叔裕心疼的恨不能上天入地,上问玉皇下问阎王,究竟为什么这样写阿芙的命格。
折腾了一整夜,到底是时间强于药石。
直到第二日艳阳高照,阿芙才出了一身大汗,脸上异样的红晕消下,人也睡的安生了。
叔裕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一块大石这才落下。
他自起身往铜镜里一瞥,他憔悴的如同刚不眠不休奔袭了三千里地。
不愿意阿芙醒来看见他的颓唐,他自转去浴房里浇了个凉,换了身新衣服。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守回了她床边。
婉婉不知何时进来了,见他过来,轻声劝道:“二爷,您去歇歇吧?我守着夫人,夫人一醒马上喊您来。”
叔裕累是累,却离不开,只是哑声道:“你去把元娘和樱樱都料理好了,活着的和走了的都要安顿下。夫人这里有我。”
婉婉见他这样撒不开手,叹息了一声,默默关上门离开。
一日下来,叔裕只趴在她床边睡了一小会。
醒过来的时候很恍惚,感觉又回到了温州乡下她断胳膊的那会儿。
阿芙睡房里的所有帘子都落着,周围格外静谧,没有一点声息。
阳光透过布匹的缝隙投进来,晕出几轮光晕。
叔裕感觉很不真实,有点分不清究竟是他的人生,还是他的梦境。这些劫数究竟是美好结局的前兆,还是通往深渊的警示。
他握着阿芙的手,心里有一种握不住流沙的绝望。
如果说战机尚能握住,天机,就不可揣度了。
晚间,阿芙终于醒过来了。
浑身就像被马车碾了一遍,嗓子也格外的胀痛,她竭力才能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然后便咳了起来。
她很快落入一个怀抱,被温柔地半抱起来,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屋里没点灯,她还是很快意识到这个人是叔裕。
她没说话,侧过头,把脸埋到他的颈窝里,无声地哭了。
叔裕本来是惊喜万分,阿芙的眼泪一出,他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他努力压下声音里的哽咽:“好了,我在,我在。我以后每个晚上都回来。”
阿芙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哭的昏天黑地。
叔裕后来便也不再劝她,只是将她搂在怀里,任她抱着他大哭起来。
阿芙哭着哭着也明白了,想想那噩梦般的一瞬,揪住叔裕的衣领,在黑暗中灼灼地盯着他:“夫君,元娘呢?”
叔裕的眼睫一动,眼泪就掉下来了。他声音如常,热泪却把阿芙的手烫的缩了一下:“阿芙,你得把身体养好,好不好?你要是再生病,元娘多不放心呀?”
阿芙的手脱力一般滑下来,人怔怔坐在那。
她是看着元娘没的,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无数个儿时的画面涌来。元娘抱着她坐秋千,元娘为了她和向纯的奶娘俪娘吵架,元娘教育她要学会邀宠,元娘抱着澄远乐得合不拢嘴.....
阿芙只觉得想要呕吐,胸腔仿佛已经撑不下她剧痛的心,她攥着自己衣服的前襟,忍不住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胸膛。
叔裕用了大力,握住她的手,把她强行抱在怀里,控制不住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