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珩道:“是。而且,每年郡守还会特向朝廷请求赈灾专款,又或是抗击南绍的补贴,总之名目百出。”
铭晏抬头,鹰隼一样的双目攫住晋珩的眸子:“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晋珩深吸一口气:“前几日,我去坝上查看水文情况,与百姓闲聊。他们说前一任郡守,也就是当今的工部尚书马跃大人,爱妻如命,挥金如土。他夫人酷爱南珠,于是他便勒令不少百姓,前往大荆泽采珠。死于大荆泽的采珠人数不胜数。”
铭晏听得入神。大荆泽是个再好不过的死地,采珠人可能是意外身亡,那那些主事官员,又是为何呢?
“我起了疑,回来查当年的账簿,”晋珩指指铭晏手中的账册,“结果就如你所见。我并不觉得是巧合,那位马尚书,恐怕....”
“从福安捞了不少。”铭晏接话,狠狠捶了下地板,“他竟然敢从福安郡这样的战地要塞敛财!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难怪咱们刚来的时候,福安百姓听说咱们自长安来,都避之不及!”
晋珩道:“这件事咱们万万不可轻动,拿不到确凿的证据,不能打草惊蛇。”
“那是自然。”铭晏低头想了想,振奋道:“不若我写信与我父兄,叫他们帮咱们在长安....”
没说完他便噤声,指望他死守规矩的阿爹和愚不可及的大哥,等于自乱阵脚。
晋珩微笑道:“我倒觉得,你可以写封信给芙妹,叫她拜托一下裴尚书。”
铭晏看着晋珩坦然的眼睛,沉吟一下,笑了:“放下了?”
晋珩用脚尖轻踢他一下:“少废话。”
上次阿芙的来信,提到她怀孕的事情。晋珩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化掉了。
铭晏道:“阿芙跟你说过没?裴尚书去玉门关打仗了。”
晋珩摇摇头:“信里没说,但是前阵子刺史过来,跟我提了一嘴,说是玉门关在打仗,要我们也做好准备,警惕南绍擅动。”
铭晏叹口气:“唉,那位刺史据说是受了我阿娘的嘱托,要与我说亲。虽说这两年福安的乡亲没少这样,可是他们既非长官也非亲属,拒绝起来容易些,那个刺史两边算是沾全了吓得我不敢见他。”
晋珩转过身与他斟了一碗桐叶茶,感慨道:“快别提了,芙妹前几日还要给我与裴尚书姐姐的姑娘牵线,那会我心里才是翻江倒海呢。”
铭晏大笑:“阿芙当真如此?那姑娘叫什么?几岁了?可曾读过什么书?现下在吃什么药?”
晋珩忍不住也笑了,作势要拿书卷砸他,铭晏急忙赔罪,接过茶盏慢慢品。
晋珩看着白衣披发,有如谪仙的铭晏,奇道:“说起来,你为何不娶?你是大观三年生人,如今也二十三了,难怪你阿娘着急。”
铭晏狭长的眸子带着几分不羁,笑看晋珩不说话。
晋珩踢他一下:“快说!”
铭晏不紧不慢放了茶盏:“人世间有这么多逍遥,为何要拘束进姻缘中?”
晋珩细细品品,笑道:“不愧是你啊。这种论调,也就你想得出来。”
铭晏道:“那你呢?别告诉我你还忘不掉我妹妹。”
他的语气虽冲,神色却平和,还带着调侃的笑意。晋珩也笑道:“怎么,气我肖想?”
沉吟半晌,铭晏缓缓道:“倒不是气你肖想,你与阿芙,般配的很,我从前一向把你当我妹夫的。只是除去这一层关系,你我也是知己,我也希望你一切如意。如今阿芙嫁人两年多,孩子都有了,她那个人心思软,想必心中也早已不仅是你。我觉得对你不公平。”
他看着晋珩柔和的轮廓,这几日操劳冒出的几根胡茬,给他填上一层成熟的晕轮:“天下好姑娘何其多,阿芙虽好,你倒也不必在她这颗小树苗上吊死。”
晋珩揉搓着手里的茶杯,自嘲似的低头一笑:“我也没刻意的自绝于世。只是有时候就下意识觉得我早已婚配,芙妹就是我的妻子——毕竟之前这么多年,两家也都是这样准备的,不是吗?”
铭晏无言。
良久,晋珩把茶杯放在一边,笑道:“你呀,别替我想这么多了。前几日我去普查的时候,还听百姓们说了一件轶闻,说是他们把咱俩称作福安双璧.....”
铭晏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满眼不可置信的笑意。
他咽了,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听起来怎么像一对并立的妙龄少女啊?”
“我还没说完呢,他们说咱俩都逾龄不娶,是因为...咱俩本就是一对....”晋珩捂脸说出下半句,自己也觉得好笑。
铭晏捧腹:“我若是个女子,倒是愿意对你托付终身。”
晋珩一边笑一边撑着地站起来:“向铭晏姑娘,走吧,去你的闺房,咱们一块把这情况捋一捋,写封文书寄给芙妹,叫她转交裴尚书。”
铭晏傲娇的伸出一只手,捏着嗓子:“晋珩哥哥背我!”
晋珩脑子里“轰”地一声,儿时那些回忆铺天盖地而来。
当年芙妹也曾这样向他张开双手,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晋珩总是笑着拍拍她的头,不愿意婚前就有肌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