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儿大度,不与你计较,你自己好自为之!”裴老太爷吼完最后一句,喝道,“出去!”
阿芙拼命控制住眼泪,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才慢慢退出来。
出了院门两行清泪就潸然而下,然后才看到婉婉一脸的担忧。
阿芙握住婉婉的手,两人相扶着,快步穿过黑暗,往融冬院回来。
“没事,没事。公爹声音这样大,满府的人都听清了,自然有明眼人向着我。”阿芙给婉婉打气,更是给自己打气。
婉婉应着,心里却悲凉:在这样的府邸里,有理算什么能耐,有脸面才是真的。被裴老太爷这样训斥,这是多大的耻辱,又是多大的委屈。
裴老太爷那句“不要狗仗人势狐假虎威”,是真的把阿芙伤到了。
她感觉不仅是亲疏之分,更是贵贱有别。至此,也算是彻底断绝了对裴老太爷的一点幻想,倒也算是好事。
她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一般回了院子,勉强洗漱完,倒头便睡了。
一大清早,又来人了。阿芙半梦半醒间听元娘在外间交涉:“这也太早了,我们夫人有身子,怕是...”
来人道:“我们夫人还刚坐完月子呢!呦,我看昨儿老爷训斥的这样狠,也不管用啊?是不是真的不把老一辈的放在眼里了?”
阿芙一个激灵爬起来。是蔓儿的人,来下马威了。
元娘还想说什么,阿芙一把挑起门帘,笑道:“我今日起晚了,稍加收拾,便过去向夫人请安。”
脸面,便拱手送人吧。我向芙,只要里子。我要我与我的孩儿平平安安,等我的夫君回来团圆,就够了。
来人是个面生的妇人,见阿芙长发吹散,衣袂飘飘,不施粉黛的样子,愣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应了,好一副外强中干的怂样。
阿芙赶去德和堂,暗暗给自己打气,蔓儿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她也要寻个人去摘,反正也不要阿芙自个儿上天梯。
到了德和堂,却看到桓羡又挺着个大肚子在等她,见她进来,远远便朝她招手。
阿芙快步走过去:“她也喊姐姐来了吗?姐姐当真得注意了,这肚子这样大....”
桓羡低声道:“昨晚的事,我听见了。”
阿芙一愣,尴尬道:“啊,这...”
桓羡咒道:“这贱人,当真是要大闹东海了。我的婢子说她去唤你了,我特来帮帮你,省的她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想在世家里兴风作浪...”
阿芙看着桓羡念念有词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俊不禁:“姐姐如今可是出息了,不是从前因为季珩房里两个妾室气得跳脚的时候了~”
桓羡自己也笑了,咬耳朵道:“我阿娘来了之后,我房里风平浪静,再也没有狐狸精敢作妖了!现下我底气足得很,若是这位新夫人不识抬举,便叫我阿娘出手...”
屋里出来一位面无表情的婢子,冷冰冰道:“二夫人可以进去了。”
桓羡笑道:“我想夫人了,我进去给夫人请安。”说着也不管婢子说了什么,仗着肚子大旁人不敢拦,硬生生跟着阿芙挤了进去。
蔓儿端坐在上首,那把裴老夫人最喜欢的环形扶手椅上。
今年时兴无扶手的椅子,她又喜欢这把扶手椅珍贵的料子,硬是找工匠将两边的扶手都砍了去,光秃秃的,刺得阿芙眼痛,就像砍去了一个人的双手。
蔓儿见桓羡也在,稍稍有一点意外,倒也无所谓,笑道:“快坐。今儿请你们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我如今出了月子,也没什么事做,想着帮阿芙多担待些家务事,你们也安心养胎。”
阿芙心里敞亮,原来是看中主母这个位子了。何苦呢蔓儿,待裴老太爷两腿一蹬,你就算干过几年主母,又能奈何呢?
但她满口答应:“夫人愿意为我分担,阿芙感激不尽,晚些时候便将账本送过来。”
蔓儿眼睛里闪耀着单纯的喜悦,没想到阿芙这会竟如此好说话。
索性乘胜追击:“你们也不必同我客气。昨儿老爷已经开了祠堂,将我母女写入了家谱,还叫夫人便有些生分了,唤一声婆母便是了。”
阿芙不做声,桓羡更不做声,满脑子想的都是“您也配”!
蔓儿倒也没强求,循序渐进吧,便让两人回去了。
蔓儿这一掌权,明显觉得府内风气有些变化。先是小厨房的人接不到菜了,需得自己上街采买;再是外院的小厮都被撤走了,打个水都得婢子们累死累活;最夸张的是,蔓儿居然把小柔和襄远的两个奶娘都撤成了一个。
阿芙倒是无所谓,她每天老神在在的养胎,吃喝睡一切正常;可是桓羡那边可就不依了。
这天蔓儿又传阿芙和桓羡,到了一看,桓老夫人竟然也跟着去了。
阿芙急忙行礼:“桓伯母,您看,您来这么长时间,阿芙也没寻着合适的时候去拜见您,真是无礼了。”
桓老夫人笑眯眯的:“不要紧,不要紧,你跟阿羡都怀着娃娃,一切以娃娃为重,待娃娃白天,你带着娃娃来见我也不晚呀!”
阿芙登时对这老太太很有好感,同裴老夫人一样,都是好相处又明礼的好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