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理智让静妃扶向儿子的肩,轻声道:“景……景琰,你今日……可有去向父皇请安?”
萧景琰听她突然这样问,一时有些无措,道:“我与父皇……上午一直在一起啊……”
“那下午呢?”
“还没有去过。”
“你……去向父皇请安吧……”
萧景琰呆了呆,道:“父皇不是在午睡吗?”
“午睡也该去,”静妃断断续续地道,“至少等、等他醒了,如果听内侍说……你来过,心里一定……会高兴的……”
萧景琰怔怔地看了母亲半天,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迅即转头看向梅长苏,却难以从他那整张如同戴了面具一般的脸瞧出丝毫端倪。可如今母亲的反应,更坚定了他的猜测,想到这一年多来两人之间相处的细节,萧景琰双拳紧握,抿紧了双唇。
“快去吧,去吧……”静妃拍着儿子的胸口,缓慢但坚决地想要将他推出去。
萧景琰却直直地站在那里,盯着梅长苏,他行伍出身,存心留下,静妃也推他不动。
郢萱看了看帐内的场景,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去外面守着,飞流也在,你们放心说话!”
三人没有开口,默认了郢萱的行动。静妃看了看依然怔在原地儿子,知子莫若母,景琰他……肯定是猜到了。因着再不用掩饰什么,静妃跌坐回椅上,珠泪成串地往下低落。梅长苏无奈地看了看帐中的情形,最终还是悄然长叹一声,缓步上前,蹲在静妃膝前,摸出袖中软巾为她拭泪,轻声道:“娘娘,您别再哭了,我现在很好!”
“我知道……只是忍了这些年,突然忍不住了……”静妃似乎也在拼力地平息自己,拉着梅长苏让他坐在身边,泪眼迷蒙地看着他。而后突然伸手按上了他的脉搏,虽不似武人那般强健,却也跳动有序,是正常人的脉象。静妃高高悬起的心,顿时放下,只是按着他脉搏的手,却越抓越紧。
梅长苏没有挣开,开口道:“您现在放心了吧?虽然当年是遭了些罪,失了内息和容貌,如今不也养了回来,不妨事的!”
“小殊……小殊……”静妃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轻轻抚摸梅长苏的脸,“你以前,长得那么象你父亲……”
萧景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这一幕,身体晃了晃,手按在了一旁的椅背上。一直以来的怀疑被证实,他此刻只觉耳边一阵阵嗡嗡作响,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许多曾被忽视的画面逐一回闪,仿若利刃般一下下砍在他的心头。
那个人说:“你是我择定的主君……”
那个人捻动着被角沉思,那个人教少年唤他水牛……
那个人等在风雪之中只为拦下冲动的自己……
那个人筑了一条密道每日为他煎熬心血……
当自己觉得长兄好友都在天上看着时,他其实却在身边,努力铺设着每一步的路……
那日的谈话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直到皇帝午睡醒来传静妃伴驾。郢萱一直守在外面,后面言豫津结束了巡视工作,也偷偷潜过来陪她。里面三人交谈的声音并不大,静妃和梅长苏都不是冲动之人,而萧景琰心情就算再激荡,两个能够拉住他缰绳的人都在里面,偶尔高声的质问,片刻间便被压下。
遥遥看着皇帝身边的侍从往这边走来,郢萱闪身再次进了营帐。
这时,萧景琰正红着眼睛问到关键之处,“当年梅岭到底发生了什么?赤羽营是整个大梁最强的战队,怎么可能会打成这样?”
梅长苏抿紧双唇,当年那场惨烈的战事时时入梦,仿佛闭上眼就能见到父帅死亡的那一幕。
“陛下派人来了,此事以后再说吧!”郢萱拉了他一把,劝道:“现在陛下亲自下令要你多向苏先生请教,还怕日后没有详问的机会吗?春猎营地人多嘴杂,还是小心为上!”
萧景琰甩袖坐回到一旁的椅子上,郢萱赶忙拿出备好的药袋,给三人敷眼睛,确保他们还能出去见人。
静妃与太子去了御前,郢萱将梅长苏送回去后,便被言豫津拐了出去。
言豫津骑马带着郢萱溜达到一处水潭,夕阳渐沉、薄雾缭绕,远处群山绵延,近处芳草萋萋、草香幽幽,倒是难得好景色。
“这是我之前发现的好地方!”言豫津说着跳下马,牵着郢萱的手往湖边走去,“早就想带你来看看,可惜前几年春猎,你都拒绝了。”
“春猎多是祭祀之礼,当年留下的烙印太深,所以……不愿故地重游罢了。”郢萱道。
两人沿着湖边悠然并肩而行,双手紧握,十指相扣,时不时低声交谈一番。两人之间的氛围,好似再插不进任何一个人。
走到一半,却突然听到马的嘶鸣之声,两人停下了交谈向四周望去,远远看到一个人影立在水潭的另一边,那身影实在是熟悉。
两人分开了双手,缓步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纪王爷!”
纪王一惊,回首,见是言豫津,才笑着道:“是你啊,小豫津!看来咱俩的审美确实很一致啊!连散心找的都是同一块地方。”
“纪王爷怎么独身在此?”言豫津问道。
“没什么,下午再皇兄处坐了许久,出来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