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周家表妹被皇上赐婚给纪云开时, 徐文竹正在临窗画画。
听到这个消息, 他手上动作微滞, 白色的宣纸上多了一滴墨汁。他晃了晃神, 提笔微动,转瞬间,纸上已多了一抹竹影。
慢慢放下笔, 徐文竹拿起巾帕轻轻擦了擦手:“知道了。”
他跟纪云开不算相熟,但也见过几次,印象还不错。当初纪云开的死讯传回来,他还遗憾了很久。纪云开“死而复生”, 他也为其高兴。但是他没想到, 纪云开会和周家表妹在一起。
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 纪云开从小在周家长大,跟周家表妹算是青梅竹马吧。或许安远侯在一开始接了纪云开进府时,就动了这样的念头。兜兜转转,也不过是好事多磨而已……
而他和周家表妹到底是没有缘分,这也怪不了旁人。
徐文竹一时间想了许多,一时是那次上元节重逢, 一时是他主动保持距离时……
他轻叹一口气,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翻出了过年时的那张名帖。
过年时,他没去周家拜年, 就给周家的几个表兄弟以及大房的周绍元和他妹妹卿卿各送了一份名帖。
当时不过是随手为之, 是顺带的事情, 而她居然给他的和他的兄弟姐妹各送了一张……
他盯着瞧了好久,慢慢走到灯边,一手除掉灯罩,另一只手将名帖放在了燃烧着的火苗上。
名帖在他眼皮子底下慢慢化成灰烬。
轻轻掸了掸手上的灰,他心想:他们之间的缘分起于他送给她的那张名帖,那也就终于名帖吧。
他们相处不多,他也早想到他们之间没有缘分。如今得知她被赐婚,他说不上有多难过,可到底是颇觉惆怅。
次年三月,她出嫁时,他早已出了热孝,不过也没有亲去,只是托人带去一份贺礼。
后来听说她婚后日子过的不错,他也就渐渐淡了,放下了那一丝念想。
待三年孝满,他已经十九岁了,他的亲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刚一出孝,他父亲就告诉他:“我给你寻了一门亲事,是梁翰林家的姑娘。梁家有意跟咱们家结亲,我听说那是个很文气的姑娘,人也贤惠,还读过一些诗书,也会做文章,就想着跟你也般配。你要是不放心,改明儿就让你姑姑或者谁帮你打听打听。”
徐文竹微微一怔,点了点头:“父亲做主便好。”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我如今年近半百,也不会再续娶了,没的耽搁了人家小姑娘。现在你们出了孝,你大哥已经有了缺,过不了多久就会外调。这一去至少也要三五年,总不好让他们夫妻两地分离。你大嫂肯定得跟着过去,到那边三年五载,生俩孩子,也算是给家里添丁……”
长子娶妻不足一年,就开始了三年的孝期,他们夫妻俩到现在膝下犹虚。他也有些急了。
徐文竹有些心酸:“嗯。”
“你也十九了,今年定下,最好年内就能把媳妇娶过来,家里没个掌事的人也不行。”
徐文竹稳了稳心神:“父亲说的是。”
本朝民风较为开放,青年男女在有旁人的陪伴下见面也属正常。所以,三天后,当徐文竹听说梁家姑娘想见见他时,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只是等他真到了梁家陪梁翰林赏画时,不免感到新奇又紧张。
他现在是在等人相看么?却不知相看他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贤侄看看这幅古画如何?”
徐文竹低头细看,见这画虽然故意做旧,但仔细看来,可是幅新画,且笔触有些稚嫩。他不知是何人所做,心说不敢妄评,就含糊道:“挺好。”
梁翰林皱眉:“贤侄心中想什么,只管说出来就是,不必遮掩。”
徐文竹心中一凛,如实回答:“这画似旧实新,不像是古画,应该是新人练习所做。而且,这里不对……”他想了想,又道:“当然,以后多多练习,未尝不能成为一代大家。”
梁翰林含笑听着,不停点头:“贤侄说的是。”至于徐文竹后来的“成为大家”之语,他不置可否,似是没听见一般。他看一看沙漏:“庭前的芍药开了,贤侄同我一起看看?”
徐文竹自然点头应下。
梁翰林好花木,梁家各个院子都有不少花花草草。
徐文竹一眼就看到了芍药旁站着的一个姑娘。他心头一跳,暗想,大概就是她了。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那姑娘穿了一身藕荷色衣裙,此时正低头赏花。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可也能看出来这姑娘身形纤瘦袅娜。
大约是听到了响动,那姑娘抬起头,向他们这边望来。
徐文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避开,还是大大方方任其观看。这一踌躇间,两人的视线就已经对上了。
如父亲所说,这确实是一个文气清秀的姑娘,皮肤白皙,容貌清丽,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让人好感顿生。
梁姑娘柔柔一笑:“爹,有客人啊。”
徐文竹心说,这声音倒也好听。
梁翰林捻须一笑:“是啊,这是徐家二公子,极善画竹。”
“既然爹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