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关芙的担忧,赵生表示不用担心:“已经向地府请假,这几日可安心考试。”
关芙就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准备好了在考试之余一直盯着他,一直到赵生安然无恙度过考试。
要是赵生真被拖出去埋了,他还得把他挖出来。
好在科考终究平安无事的度过了,赵生答完了卷子,关芙也发挥良好。
等到张贴榜单那一日,关芙在家读书,信德好事,早早的就出去,占了前排,势要将恩公的名次看到眼里。
关芙没等多久,就听见了信德粗豪的喊叫:“恩公!恩公!一甲第九名!”
齐氏拊手大赞:“不愧是恩公!”
关芙倒是并不算太意外,这是葛生多年的积累,是应该得到的成就。
世间大多数事是努力也得不到回报的,但只有学到肚子里的东西,永远不会抛弃自己。
葛生心情好了很多。
他现在,渐渐地也看开了,十五娘自有她的好前程,他也有他的人生路,只是只此一生,再无缘份罢了。
关芙夜里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对着月亮,喝了两杯小酒。
这一杯,敬十五娘对葛生多日的照顾。
这一杯,愿十五娘早日成仙。
齐氏本来正在屋顶上修炼。
她是一百六十年的狐狸,颇有天资,心无旁骛,比胡老爷子更加有仙缘。她是确定了将要修成狐仙的。
隐约的,她感到机缘就近在眼前,只要等她报了恩,这世间再无牵挂。
她吞回狐丹,从屋顶上跳下来,在暗处化作黄衣的绝色女子,走到关芙身边。
玉手执壶,为他倒了一杯酒。
关芙拿在手里没有喝。
气氛安静,齐氏缓缓说:“恩公何必如此孤寂,我愿为君侍奉枕席……”
关芙摆了摆手。
“小生并非有意阻碍齐娘子的仙路,只是,这一桩,小生做不得。”
齐氏低下头不说话了。
那她就继续找别的办法,照顾葛生直到他死,也是一个报恩的办法。
她命长,能担得住。
此后,齐氏再也没有主动提起以身相许,但也未曾离开,只操持家务,做一个朴实低调的报恩者。
关芙喝完了酒,过几日就忙了起来。他和同年相会、交流,又推脱了几次上门的求亲,又去参加了殿试。
殿试上关芙对答又稳重流利,在一干三四十岁的进士们中间,难得的年轻英俊,形象比较好,被点为探花。
赵判官也发挥出色,虽没有到前三名,也是正经的进士出身。
关芙松了一口气,这葛生的人生理想,总算是暂时没有被他歪曲。
转过年开春,关芙从梦中醒来,枕边出现了一个孩子。
白白胖胖,乌黑的眼珠,大红的襁褓,眉眼间神似葛生。
他摸了摸孩子胖乎乎的小手,看出来这孩子有将一岁多了。
他趴在枕头边上盯着,看了一会儿,在心中默算,这孩子,大概是葛生和十五娘在刚结婚的时候怀上的。
那阵子十五娘还能维持住人形,两个人的感情也挺好。
大概是胡家照顾着孩子直到他这边事情都处理完,才把孩子送了回来。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关芙感觉到了葛生的欢喜,这感情如此强烈,让她几乎是被冲出了身体。
葛生的心愿是找到最亲近的人,找到家人。十五娘找不到,但他的亲生的孩子,出现在了眼前。
他重新有了家人,有了最亲近的亲人。
任务完成了。
相扶走了这一段路,关芙与葛生,也是时候分别了。
葛生趴在床上,缓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重新操纵了自己的身体。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孩子。
看了又看,移不开目光。
过了一会儿,信德推开了大门:“恩公,孩子很聪明!”
葛生这才明白了,那年从崂山上下来,信德为什么欲言又止。估计那时候,他就知道了孩子的事。
自此之后,葛生带着孩子独居京城,有长辈和同僚为他说媒,却总是被他拒绝。
葛生的理由是老家有妻室,不可再娶,但人皆不信。
大家都觉得,孩子的母亲应该是早忘了。这么一个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孤身一人,不像话。
直到有人注意到他宅子里藏着个黄衣美人,才道葛生有美人相伴,闲人不必操心,好事做媒者渐渐罢休。
后来,葛生宅子旁边居住的邻居,偶然发现,葛生家附近,在夜深人静时分,总有白色的动物出没,尾长身细,灵活夭矫。
葛生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容貌甚美,传出了神童之名,三岁能诗,七岁能文,八岁可与京城大儒辩驳,灵慧机变,颇有见解。
葛生之子对万事万物皆有怜悯之心,好做善事,路遇不平便出手相助。
有人曾经见到过他跟动物说话,看双方神态,情意相通,沟通无碍。
众谓之白狐之子。
葛生活到了八十岁。
他非常不好意思,一直对齐氏和信德说自己死的太晚了,让他们报恩报的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