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芙这么一笑,韩子瑜蓦然清醒过来。
她一个激灵,从近乎癫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她在黑暗中盯着关芙,从窗纸透过来的微弱月光照在关芙的床帐上,却照不亮关芙暗处的脸。
韩子瑜一怔,直觉让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却怎么也抓不住。
关芙从床上爬起来,藕花披着衣服,从隔壁拿着一盏灯走了进来,沉默的盯着韩子瑜。
她今天值夜,刚刚被韩子瑜的闯入吵醒。
跳跃的橘色灯光照进了房间,忽明忽暗中,韩子瑜看到了关芙苍白的脸和消瘦的身形,光线让关芙眼珠显得漆黑幽暗。
关芙说“点一盏灯,然后回去睡觉吧。”
藕花收回盯着韩子瑜的目光,照做了。
她拨了拨灯芯,点完灯,又为关芙拿了一件衣服披上,就安静离开,为关芙关上门。
屋里明亮起来。
韩子瑜仔细打量着坐在了她对面的关芙,似乎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自己没有看清的东西。
然而她一无所获。
明亮的光中关芙神色直白又坦然,她脸上是一目了然的激动。
韩子瑜心想,沈淑宁自然是应该激动的。
自从上次深谈,她就发现,自己的夫人一直想杀死司马义报仇,而且从不掩饰,只是韩子瑜一直没有在意。
今日,她听到的沈淑宁的笑声,似乎是她发自内心的真实反应。
虽然一般人可能会感到一个想着要害死皇帝反而高兴的人让人害怕,可是自认为和沈淑宁在对待司马义的心理上有几分共同之处后,她反而觉得这个反应是正常的。
韩子瑜打量着关芙,垂下眼睛来。
沈淑宁是个不会掩饰的人,她一瞬间感觉到的那种异样,只是环境造成的错觉吧。
关芙脸上写满了兴奋,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现在就动手吧”
为了表示殷勤,她甚至主动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为韩子瑜倒了一杯早已冰凉的茶水。
“夫君,我盼这一日实在太久,可我也从来没想到,真的能有这一天夫君,你说的是真的吗”关芙迫不及待的连声问道。
她对待韩子瑜凝视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和闪躲,反而充满了期待。
韩子瑜看得出,这都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她放下了那抓不住的感觉,把这些放在心底。面对关芙的询问,她渐渐的恢复了冷静。
韩子瑜端起那杯冷茶,一口灌进肚子里,她放下茶杯后,整理了凌乱狼狈的官服,一边整理,一边平静下来。
片刻之后,韩子瑜重新变成了镇定从容的模样。
她刚才从宫里冲出来,因为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恐惧慌了神,本能让她闯进关芙这里,寻找认同和发泄情绪。
她不能跟别人说。
这大逆不道的事,连陶夫人都缄口不言,更不要说能和别人商议。
她只能对沈淑宁开口。
夫妻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头脑清醒之后,韩子瑜发现自己的本能选择也没有错误。
她决定继续跟沈淑宁商量,哪怕沈淑宁不能帮什么忙,可是她没有能力害她。而她自己需要一个表达宣泄的出口。
她低声说“夫人,你可惧怕”
关芙又笑了一声“我怎会惧怕我日日想,夜夜盼,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我只怕这事永远不发生。夫君,那位可是要我的命,我还活着,是因为我命大。”
韩子瑜沉默不语,关芙太直白坦诚,反而让她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突然想沈丞相只怕也不知道,沈淑宁是这么胆大包天的人。
关芙一看就知道,韩子瑜在使劲琢磨她。
聪明人就是有这个毛病,总想把别人看透。
可关芙不怕这个,她想藏的从来没人发现,想让人发现的就光明正大的摆出来。
人有千面,她想用哪一面就用哪一面,面面都是真的。
关芙就不加掩饰地低声道“夫君,当时我不曾提及,当时,那位背着你派了人来,是想暗地里把我毒死的。那一碗毒药,我留了下来,让人查验后,发现是一种极其不易察觉的毒。”
“我身子弱,长年带病喝药,而那药毒性强,却是缓慢发作的。那毒药让人看上去是得了一种不严重的病,初期并不严重,可难以医治,从脉象上也看不出是毒。”
“在用上错误的治病药方,两种药性一起发作,不出半个月,人就会像缠绵病榻最终死去一样,再也没办法救治了。”
韩子瑜眉毛一皱,神色微沉。
她倒是不知道,司马义手里还有这种让人防不胜防的药物。
如果司马义真的成功了,那么韩子瑜可能根本不会发现,沈淑宁是被毒死的。
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在她的韩府毒死她的夫人,那对她下手也并不是难事。
她再也无法克制这个被她压下了好久的想法。
韩子瑜眼神波动的十分剧烈。
她被司马义捏在手心里,如同玩偶,还不如一只狗。她受不了。
“夫人”韩子瑜叫了关芙一声,她盯着关芙,眼白布满了红血丝,眼珠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