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嗡嗡的议论声响着,林燕娘连头也没回。
会弄成这样的局面,她在山上时就知道了。
谁让那时,她会好死不死就被一个昏迷的男人扑倒在地呢。
还让村里那么多人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也看见了。
“燕娘,有方郎中在呢,你别担心了,过来洗把脸,歇一歇。”
林燕娘的娘亲林宋氏走过来,把林燕娘拉去厨房那边。
厨房门口一只木墩上,搁着一只小木盆,一条灰白色帕子搭在盆沿儿上。
林燕娘在溪边洗过脸,此时并不狼狈。
只是拖抱昏迷男人时,身上沾了尘土,被男人扑倒在地,头上又沾了几片树叶。
尽管她解释了怎么回事,但那一扑,将所有真相都给淹没了。
真相变得不重要。
林燕娘见娘打的是热水,没有说什么,就摘下牛皮护腕,将袖口卷了卷,拧了热帕子敷脸。
温暖的帕子盖在脸上,脸上才露出疲惫之色。
这是当着爹娘和弟妹们不敢流露出来的情绪。
她才十五岁,刚刚及笄,本该是说亲论嫁的年纪。
但猎户的女儿最好嫁的,还是同样当猎户的后生,一般种田人家,都不敢要她。
但猎户之中,有人惧于她的身手、有人畏于她的冷漠、有人喜欢她却不愿意当上门女婿。
杨正飞,是年轻一辈里最明白表露心意的后生,但他却想将她娶回杨坪村去。
而她若招不到上门女婿,就只能等五年后再嫁,因为她的弟弟,最少得五年后才能撑起这个家。
因而,亲事根本谈不下去。
作为穿越者,这年纪她也根本不想嫁人,没人说亲更好。
但,不想说亲和坏了名声,是两回事。
今天她被男人扑倒在地,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以后名声……
怕是谁也挽救不回来了。
名声坏了,她也不在意。
但她在意的是,娘亲会因她的事而担心、难过、受到委屈。
她会连累整个林家二房,在村里、在亲戚当中都抬不起头来。
“哎!你们怎么都站在院子里?不是说燕娘救了个男人回来?”
突然,院子外面传来尖锐的大嗓门。
林家大房林姜氏风风火火地跑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把锅铲。
“怎么回事?那男人长啥样儿?有家室吗?没占燕娘便宜吧?”
随着林姜氏大刺刺地问话声,院子里瞬间如点爆的烛花,闪了又闪,议论声更是嗡嗡地此起彼伏。
有人埋怨林姜氏说话不过脑门,有人附和林姜氏的疑惑,有人用眼白看着说话刻薄的林姜氏……
林宋氏站在厨房门口,两手垂立在裙边,紧紧握成拳头。
但她没有冲出去和大房嫂子争辩,只是眼眶红了又红,满心愁苦。
身旁传来急促的气息,让陷入沮丧中的林燕娘猛地回过神,扯下覆在脸上的帕子。
“娘,这事我会处理。”林燕娘首先安抚娘亲。
“大伯娘,又不是你嫁女儿,你急啥!”
林燕娘大步走向院子,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如山溪般的清冽。
“哟,燕娘你这是啥话啊,你的事儿,大伯娘还问不得了?”
林姜氏嗤笑一声,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瞧你娘把你教成什么样儿了,跟个野丫头似的,难怪能遇到野汉子,很配啊!”
林姜氏从议论声里立刻就听出了一些事情,她面带讽刺地看着林燕娘。
“把衫子扯破了给野汉子包扎伤口?你一个女猎户,还真是心善哪,还是说……看中野汉子了?”
“呵呵,什么是野汉子?大伯娘很有经验嘛。”林燕娘冷笑,又向前走了两步。
她浑身散发着冷意,在身周带起一片肃杀之气,四周的妇人不知怎地竟是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我出身良善之家,打猎是为了谋生,并不比你们在家绣花的女子差,大伯娘如此看低女猎户,别来我家讨野味呀!”
“还有救人这事,谁没个出门在外时,谁没个落难无助时,你见死不救是你的事,我林燕娘没那么狠。”
“但是救个人,却要遭到他人嘲笑,还要被大伯娘你、一口一个野汉子地骂。”
“谁该给你骂?救人一命的我?还是落难在此的那位壮士?”
林燕娘每质问一句,就朝林姜氏踏出一步,不紧不慢,却目光冰冷、气势凌然。
林姜氏脸色白了白,情不自禁往后退着,一时眼神两边飘,竟是找不出话来反驳。
“我是你大伯娘,好奇来看看啥情况,问你几句,你就要撒泼么!心虚了吧!”
林姜氏退到了院门口,色厉内荏地反吼了回来。
“真是晦气!你这么心善的人,咋教养这么差呢,连大伯娘都骂,难怪嫁不出去!”
林姜氏说完,还朝地上啐了一口。
她手中挥舞着锅铲,却不敢打向林燕娘。
毕竟当年,林燕娘拿刀架她脖子上的经历,至今犹如在眼前般清晰。
“呵呵,一院子的人,咋就骂你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