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默念几遍记在心里,薄唇勾起一个浅笑的弧度。
若是从京城来的,那日后倒也可以重逢。
“主子。”随从们低声开口,惧于威望只敢喊着名号。
再不出发就真的来不及了。
水溶略微点头,脚步往后退了一退,略微顿了顿,又从腰间上扯下一块玉来。
“到底是我失约,这就当做赔礼,麻烦转赠。”
他将佩玉往前递去,想起昨晚那人的态度,低低笑了声加道:“小玩意罢了,留着好看。若不喜欢丢了就是。”
探春手脚僵硬地接过玉佩,额前汗水一路往下,此时正好滴在眼中,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她眼前一花面色一阵扭曲,差点要摔了手中佩玉。
幸好有帷帽遮挡,谁也看不出来。
解决完心事,水溶一踩脚蹬利落上马,衣摆翩飞间动作洒脱,往城外疾驰而去。
随从们纷纷动作起来,紧跟在其身后,鞭子拍打地啪啪响,生怕耽误了时辰。
一行人浩浩荡荡远去,引得旁人侧目。
而城门守卫居然没有盘问、甚至不带半点阻挡就放行,反而冲着背影恭恭敬敬弯腰行礼。
“这是哪里来的公子?明明等了那么久,就这样走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朗之人,身手也好,怕是位大人物。”
“等了许久,就等来这么个遮头遮脸的?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周围姑娘们为了水溶流连许久,没得到对方一丝青眼,反而看着他离去,心头不免忿忿。
探春整个人都是怔愣的状态,被身边话语一激,这才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往两边望去,对上姑娘们或是羡意或是妒忌的视线,连手上玉佩都变得滚烫。
贾探春低头呆愣愣望向佩玉。
其上刻着二龙戏珠,莹润如酥、光泽通透,瞧着比她收藏的钗环还要珍贵。
连随手送出的东西都如此贵重,探春对那人的身份又再高估一等,身上的汗又出来了。
若是位高权重之人发现被欺骗,定是常人承受不起的雷霆之怒。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自己回京后,一开口被发现的景象。刚刚的豪情都丢了,一时心生胆怯。
手里的玉佩宛若烫手山芋一般,探春手心颤抖起来,几乎要拿不稳它。
她越想越是后怕,恨不得将这个丢还给林黛玉。
对……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还给林黛玉。
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就在探春脑子扎根。她嘴中念念有词,仿佛要催眠自己一般一遍遍重复着。
可她脚步往前走了几步,又很快退了回来。
如此重复不知多少次,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直到背上衣物被汗水浸湿,她还是在原地踱步。
探春目光僵持地放远,突然身子一颤,下意识躲到角落中。
她看到林府的马车过了来。
马车并不进溪花汀,而是在一旁的亭子处停下。
侍女们先行将垫子薄纱摆放齐全,又从小箱盒中取出扑扇等物,最后才请黛玉下了轿。
明明是在外头,一应事物却分外齐全。
探春眼看着黛玉在亭中被伺候得好好的,攥着玉佩的手越发收紧,心头各种思路闪动,最后还是转身往外头走去。
溪花汀旁多是姑娘来来往往,带着帷帽的身影并不引人注意。
黛玉视线从帷帽背影中收了回来,转向繁花盛开之处。
如今日子还早,可溪花汀时时都有花簇盛放。
正如那人所说,花海远远铺张而开,四季不断、美不胜收。
周围凉风习习,吹起帷帽晃荡。
黛玉眸子转动着,指尖托住脸庞,抬头瞅了瞅天色,又往花卉上放去。
她静静坐在原地,像是在欣赏花朵。
随着日头转动,晒得地上烫烫的。温度上升,周围人也少了些。
连亭子中的她都有点懒洋洋得想睡。
“姑娘,可要用些茶点?”侍女瞧了眼日头,不好直接催促姑娘回去,只恭敬问了一句。
“不必了。”黛玉一手托腮,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眸,打算起身离开。
而就是这眨眼的功夫,面前突兀地出现一个癞头和尚。
“南无解冤孽菩萨。贫僧善挂看相、导人入善。”癞头和尚口中吆喝着话,动作却是规矩,在亭下行了一礼。
他慢腾腾地开口:“佛与施主有缘。”
黛玉莞尔,觉得这话很有意思。
听母亲所说,她少时大病之际,正是来了个和尚治好的,那和尚还想化她去出家。
如今这个和尚瞧着也想化自己出家。
黛玉困乏正要解,又带着帷帽,见他说话有趣,也轻快问好:“法师有礼,不知法师从何处来?”
“贫僧自离恨天而来,两次路过此地。”癞头和尚双手合十,正正经经回了话。
“我还以为法师是从来处来,要往去处去。”黛玉抿嘴笑了一声。
她之前也见过行游僧人,大多是为了化盘缠。这会醒了神,也不多为难,便让侍女给些银两。
癞头和尚却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