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二字点到了杨伦的天灵盖。
他忙对杨婉道:“这话在我这儿说了, 就吞回肚子里。”
杨婉点了点头,接道:“你也不能过激,一定要看准太后的立场, 找好场合,同时要拿捏住你为人臣的限度。”
杨伦听了她的话, 掐着虎口一面点头一面转身朝养心门走,杨婉追了几步跟上他道:“哥你等等。”
她说着将一个钱袋子塞到杨伦手中。“这个钱你拿着, 给邓瑛买东西。”
杨伦拿起来看了一眼, 随口道:“买什么,他现在除了牢里的吃食,其余什么都不吃。”
杨婉道:“那你就买一些苹果和橘子给他吃,补充维生素, 免得他掉头发。”
杨伦眯起眼睛,“你说补什么……”
“啊?哦。”
杨婉咳了一声, 有些尴尬地改口道:“我是说补身子。”
杨伦看着杨婉的模样, 将信将疑地将钱揣入怀中, 走了几步,又快步返回杨婉面前,指道:“杨婉, 等你离宫,你给我回一趟家。”
杨婉被他逼得退了一步。
“做什么?”
“做什么?”杨伦梗起脖子道:“我要审你!”
杨婉抱着手臂笑了一声, “行, 你把公堂摆好, 我到时候一定赴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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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翻过, 大明朝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寒冷的一个年关。
十二月初十,内廷要送贞宁帝出殡,京城内外戒严清道, 沿着道路修起了大大小小的芦棚,供送殡的新帝与百官休憩。
刑部的狱案除司礼监一案之外,其余全部因为大丧搁置,牢中的人犯无法在‘徒,流’二刑上分流,一时人员拥挤,供给不平。犯人在外面的家人不得已要想办法向里头塞送,然而塞送的东西到了衙门当口就被刮了一半,在狱内又被狱卒刮抠一半,真正能送到犯人手中的少之又少。
杨伦叫家仆在市中买了一堆苹果和橘子,用一个包袱装了,亲自提来,站在刑部衙堂里等齐淮阳,齐淮阳已经有近十日未回家了,刚在内衙歇午,被衙役唤起来后,丧袍还未穿。他一边走一边往袖子上挂袍,随口问道:“这两日三司的堂审都停了,等着里面的‘面讯’,你过来做什……”
话未说完,便看见了杨伦手上的包袱。
“送东西啊。”
杨伦还未开口,齐淮阳便抄起手道:“他不会要的,你不如趁着我在,进去看看他。”
杨伦笑了笑,“也成。”
齐淮阳侧身寻从后面出来的狱吏道:“今日宫里是不是来人了。”
“是,司礼监过来一个随堂太监,在和犯人说‘面讯’的礼。”
“出来了吗?”
“还未呢,这才进去。”
“哦。”
齐淮阳拴好丧带,带着杨伦从后堂出去,命人打开狱门,自己则返身回了衙。
杨伦提着包袱走进内狱。
邓瑛的牢室内站着司礼监的随堂太监,以及四个刑部衙役。随堂太监手上端着册子,正逐字逐句地念诵,邓瑛垂手立在墙前,一言不发地听着,待太监念完,衙役才提声问了邓瑛一句,“你听明白了吗?”
邓瑛点了点头,平声道:“是,听明白了。”
衙役道:“复诵。”
“是。”
邓瑛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低头复诵。
他的语速并不快,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楚,与册本上的文字,几乎无差。
“从前就听说您能过目成诵,今日真正见识了。”
邓瑛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有劳公公了。”
杨伦已经很久没有听邓瑛背诵文本了。这是读书人家的孩子们,‘扎马步’的功夫,啊在这一项上,也算是名声。从前到也不是没有与邓瑛比过,结果各有输赢,但他总怀疑,他赢的那几次,邓瑛都没有尽全力。
随堂太监放下册子,弯腰出来喝了一口茶,端着茶盏还没放下,便见杨伦斜眼看着他,忙上来见礼,“杨辅臣……”
杨伦看了一眼仍然站在牢门后的邓瑛,低头问道:“截定日子了吗?”
“是……”
“行,你去吧,详细地我再询衙门。”
“是。”
随堂太监也不敢再喝茶了,躬身从杨伦身旁撤了出去。
杨伦弯腰走进牢室,邓瑛垂下手笑了一声,“让你听到我背这些。”
“这有什么。”
杨伦把包袱放在地上,盘腿在邓瑛的莞席上坐下,“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过目成诵。”
邓瑛屈膝坐下,“内廷的规仪多,光《太(和谐)内训》一文,便须烂熟。”
他随口提及内廷生活,杨伦却有些耳热。
“杨婉也能背下那么多规仪吗?”
邓瑛抱着膝盖坐直身子,“她可以,但她有一个习惯。”
杨伦用手撇开邓瑛腿边的刑具,“什么习惯。”
“她喜欢动笔,不论是背诵还是记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