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老旧的雕花窗棂四散而入,空气中的浮尘游走,落在青年的长睫之上,他轻轻拨动了一下,就又再度飞舞起来。
巷陌中鸡鸣声狗叫声人声交叠,将那熟睡的白衣公子唤醒了。
他睁开无神的眼,待清醒稍许,便按部就班得穿衣、束发、洗漱起来。
眼前朦胧只有大致轮廓的景象已经不碍着他什么了,在这几年中他已经对屋舍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只出门,需要注意些罢了。
还戴着恶鬼面具的青年坠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待人出了门走近了空无一物只放着桌椅、栽着枣树的小院,就用他手中的剑,敲了敲门沿。
“谢公子。”白衣公子循声转过身,朝他略微一点头,还未系上飘带的眼睛乌黑死水一潭,映着屋舍人形却入不了心,“寒舍简陋,让公子受累了。”
青年轻轻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面具。
是恶鬼面容,含情眉目。
“还未曾向温公子道谢。”
他靠近了盲眼的公子,接过了他手中的白色系带,在他微滞愣中,踮脚绕过了他的脑后:“闭眼。”然后在盲眼公子下意识遵循话语闭眼的时候,将系带在双目前绕了一圈,又重新系回脑后。
宽袖长袍拂过温系舟的脸侧和脖颈,他隐约闻到了味道,是浆洗过的皂角香,以及因为着在他人身上,沾染的花药浅香。令人无端猜想到,那或许是衣物熨贴在肌肤皮肉上,才透出的香。
温系舟因为这奇怪的联想而觉不妥,略微后退了一步,恰逢青年的手收回,温热柔软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甚至无意触及到了他的唇。
他的指尖,都带了一丝花香。
温系舟收回弹琴的手和走神的思绪,在店小二的帮助下,收拾好琴,去了休憩处,等待下一场的伴乐。
眉目上的系带已经不知何时滑落到了鼻梁上,温系舟阖着眼,重新将它拉紧了些。
是谢公子的手,过于温柔了。
……
“谢长老。”
“谢长老。”
“谢长老。”
谢潭握着孤光剑,在魔教中人恭敬的问候中如入无人之境,未有一丝停顿和迟疑。
有心思细腻的教中人发现,深居简出,但凡出现便是衣冠济楚一丝不苟的谢长老,今日居然穿着散漫,衣衫不整起来。
明显宽松了许多的衣袍曳地,衣襟散乱,露出一截锁骨和雪色的皮肤。瘦削修长的身体在宽松的衣物下透出一种弱不胜衣的单薄感,那腰间的宫绦都拢不住细细的腰肢,相较比起他平时的贴合,倒是这似乎一扯就能翩飞的散乱令人生出些不该有的遐思来。
更别提衣袖翻飞间,传来的花香了。
“谢长老。”玄衣的冷酷男子拦住了谢长老的去路,嘴角连至下巴的疤痕如同蜈蚣蠕动,“教主有请。”
“不见。”语气是冷淡的。
“谢长老,教主有请。”玄衣男子再度开口强调,在众人隐晦的打量下依旧面无表情,好似枭首的冷硬刀剑,透出森冷喋血的气息。
只他的这种气势,撼动不了谢长老一分一毫。
脚步不停的,就略过了玄衣男子,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谢长老喜静,寡言,爱独处。
前任教主就给谢长老在圣教总坛单独辟了个院子,有树有花有院子,甚至还为他从瀑布分支处又引了活水,到如今已经成了一汪清潭。
燕语莺声,花照清泉,游鱼戏水。
他的住处倒像是哪个尘世隐士所居,而不是魔教长老所在。
一截绣着红黑暗纹的袖子垂落在院外长势甚好的野花上,压得它弯了弯细弱的枝,它的同伴被一只手采撷而下,在指尖随意拨弄着。
因听到了脚步声,罗猙转身瞧过去。
谢潭衣袖生风,从远处行至院落。
一阵疾风突至,将他的长发吹起衣袂翩飞,原本就松散的衣襟又凌乱了些,白玉似的肤上,一截吐蕊芍药悄然显露。
罗猙捻了捻手中花枝,不及他浓艶。
“谢长老。”
戴着恶鬼面具的谢长老却连余光都不愿分出一丝,径自擦过罗猙的身侧,走进了院落中。
“嘭”一声,又关上了门。
显然是不甚欢迎的模样。
罗猙随手将野花一丢,也不介意他此刻的行径,反而十分自如得走进院子,然后推开了他的房门。
谢潭正在右侧卧房换上自己的衣物,宽大的外袍里衣委地,他随手从柜中拿出里衣穿上了,雪白后背上的芍药文身在罗狰眼中一闪而过。
“出去。”
倚靠在门边的罗猙没动,就迎面等来了一只飞镖,他用指尖夹住了,这才转身出了盈满清浅花药香的卧房。
就连这只飞镖,都带上了谢长老的香。
罗猙转了转指尖的精铁飞镖。
谢潭换好了衣物,正了衣襟,又戴上了另一副干净面具,这才出来。
罗猙已经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冷茶,也不嫌弃,抿了一口。他不急着开口,咽下口中的香茶,就打量起他许久未曾踏入的屋舍来。
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不过到底还是不同了。
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