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白客害怕极了,虽然大家平时好狠斗勇,但是那是针对于外人。老头算外人吗?这个照顾了他们多年的老头算外人吗?白客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听着夜里那一声声沉闷的呜咽,白客却没有胆量制止他们,他开了门往外跑,穿着单薄的衣裳一头扎进大雪纷飞的夜里。
老头的呜咽似乎在身后追,他怎么甩也甩不掉。
黑夜中白客没有迷路,直到他跑到另一个树林的高坡上才敢往身后看。
冲天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脸庞,他生活了好些年的老房子正在熊熊燃烧,硝烟融化了漫天的冰雪,化成水滴打在他的脸上。
白客突然想起那个夜里,满脸皱纹、又老又丑的老头笑着说要送他去上大学,帮他组乐队。他从来都没相信过老头子的话,觉得那些都是骗人的,他只不过是帮了老头一些忙,试着照顾了一下这个孤独的老人而已。他觉得这些话都是老头骗他们留在老房子里陪他的谎言。
但他忽然明白了老头在说那话时的笑容,那是一个老父亲看着儿子给他描绘未来的笑容,就像父亲对孩子许诺说周末要带他去游乐园一样,不只是为了逗孩子开心。
山上突然闪起了灯,那是车灯。老头子珍藏多年的那辆豪车从山上的小路冲了下去,车辆有些摇摆不定,看起来开车的人的车技并不怎么好。
白客知道开车的人是谁,是少爷。
老头帮忙给少爷找了车间的工作,只有少爷才知道怎么开车。
两束车灯如同毒蛇的獠牙不断下探,白客看着那间熊熊燃烧的屋子,突然发疯似地跑回去。
他的小伙伴们离开了,带走了金条,也带走了老头的性命。
白客这才意识到,他生命当中为数不多的能够被称为“家”的东西,也被带走了。
燃烧的雪夜里,他孤独一人。
院子里还挂着老头为了过年而准备的母鸡,墙上还有过年准备的鞭炮。
但那些混小子不需要鞭炮,他们可以拿着钱在城市的最高处欣赏冬日的烟花——专门为他们盛开的烟花。
当火焰熄灭后,白客在房间里找到了老头。
他现在看起来真的很丑,本来就很丑了,全身都焦黑了,就更丑了,尚未被烧尽的皮肤粘着衣服的纤维,像个婴儿似的蜷缩成一团。
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因为白客看到老头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根金条,上面还刻了字——“给白客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原来老头是真的对他好,也是真的想送他去上大学。
但一切都化为了乌有,仅仅因为白客向他的兄弟们泄露了金条的事情。
当**开始贪杯,那些被人类称颂的善良、正义、诚信、乃至于一切的爱,都得为它让道。
白客抹去了眼泪,这件事情因他而起,所以他也要结束这件事。
他从老头的手中取下了那根金条,开始寻找他曾经的同伴们的下落。
机缘巧合下他加入了一个杀手组织,当然,以他的资格,还不足以加入那种专业的组织。
他加入的是一个比较简陋的组织,组织里的人不是职业杀手,他们每个人甚至有自己的正常工作,但这个组织有一个原则,只杀大恶之人,就像是英雄电影里的那些除暴安良的英雄一样,自诩正义。
杀人不简单,但也并不难。
接近目标,拿出武器,射死,捅死,绞死,淹死……怎么死都可以,只要目标死了,而且不让人发现是自己做的,那就是完美的。
当杀手很大程度上不在于你怎样杀了对方,而在于杀了人后你如何进行事后处理。
除非是跨国进行作业,否则迟早都会被查出蛛丝马迹,毕竟没有太过专业的设备和团队作为后援。
后来白客一个一个地找到了当初那些一起在大街上翻垃圾箱的兄弟。
他们分了老头的金条,过得很滋润,有的靠着这笔钱成为了大老板,有的靠融资赚了更多的钱,花天酒地,生活得好不热闹。
白客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抓住,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大家拿到了金条之后就分道扬镳了,再也没有联系过,所有人都把那个燃烧的冬天抛在了脑后,只有他还在那个雪花纷飞的山里狂奔,身后仍旧是老头濒死的呜咽。
白客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把他的兄弟们烧死。
他们应该被烧死。
杀人对他而言不再是一种负担,除开第一次的胆小谨慎,现在的他多了淡然和机敏。
最后当他找到了少爷,在他当着少爷的面倒掉最后一滴汽油时,少爷没说什么,默默地从怀里拿出了十根沉甸甸的金条说——“这是你应得的。”
白客丢掉了火机,荒郊野外的老房子燃烧了起来。
他感受着灼热的温度,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雪夜。
燃烧的老房子没有传出哀嚎声,也许是少爷已经没了说出第二句话的力气,也有可能是黑烟灼伤了他的肺跟气管……白客希望他能够叫出声来,至少这样他还能有像是踩爆满是浆汁的小虫子的快感。
但没有复仇的快感,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寞。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找到少爷时候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