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自从得到姜展唯初三要回京,就一直处在兴奋状态。分别十个月,终于又要见面了,而且以后会天天相守,不再像之前那样聚少离多,她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甜。
但长公主和两位老爷的表态让她一下清醒过来。
“皇上给了家里太多圣恩,不能再要额外的。”
这话说得深明大义,但得多让姜展唯寒心。
本家得了太多圣恩是该得,庶子得了圣恩是额外,还让庶子推拒圣恩掩锋芒。
长公主的确是从家族大局出发,但这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不是应该由将继承侯位的长房撑起吗?
庶子立了大功,抢了一份给嫡支。嫡支不能要了,就让庶子直接拒。若真要这个家敛其锋芒,为何不让嫡支推拒,或者姜展唯出去开府?这样,长公主府得的圣恩再多,姜展唯再耀眼,也是两个个体。
陆漫对政治比较迟钝,也不太清楚姜展唯到底该不该受那个爵位。但她就是觉得,不管受与不受,都应该由姜展唯来决定,却不能再由这几个坐享其成的人作决定或者作人情。
老太太把姜展唯困在东辉院,的确打了一手好算盘。姜展唯得用,嫡支借光。姜展唯不得用,就是分出去的旁支。
陆漫甚至怀疑,老太太让姜展唯推辞爵位,不只因为家里得的圣恩太多,最大的可能是怕姜展唯封侯后会单独出去开府,同嫡支彻底分开。
姜侯爷只能守城,姜展举还没有成长起来,又因为外家是洪家而对仕途有所阻碍。老太太已经跟皇上言明,不再为子孙谋利。她只有把前途大好的姜展唯跟嫡支紧紧拧在一起,嫡支才能获得更多的利。她平时最爱念叨的,就是长安长公主的后人如何越来越衰败。她说的当然是长安长公主的嫡支,庶支已经不知道被打发去了哪里。
陆漫又联想到姜展唯被封伯,皇上连个宅子都没赏。在财物方面,皇上不应该那么小器,很可能还是长公主给了什么暗示,怕当时对本家怨念犹深的姜展唯就势离开长公主府单过。
陆漫知道古代大家族重视嫡支,可姜展唯牺牲了那么多却还是嫌不够。现在人还没回来,还没有开始享受胜利果实,这边就开始打压,她总是意难平。
老太太的确活成了精,贤惠,大度,怜惜弱小,一切为这个家和后人着想,如今对姜展唯这一房也越来越好,甚至为姜悦讨了县主的封号。可一到关键时候她就太过偏颇,生怕庶子一房只顾自己不顾本家,这样对姜展唯何其不公。
陆漫想到姜展唯从北边打仗回来,他拚死挣下的军功却被长公主谋了一半给嫡支。当时,陆漫还觉得没有不妥,偏执的姜展唯就是不能太一帆风顺,就是应该多受挫折。
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看到这一家人,包括自己都在家里安享富贵太平,而姜展唯却马不停蹄在外面艰难打拚,付出的不仅是汗水,还有可能是生命。每一次有了成绩,看到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却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失之交臂。而一旦有了闪失,最先被丢出去的永远是他。
之前她不喜欢姜展唯功利心太强,可后来却心疼不已。这个男人之所以那样拚命,不止因为他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想护好自己在意的人,更知道自己不努力没有人会帮他。
这个家里,无论仕途还是婚姻,长公主帮助了每一个成年子孙,唯独没帮过姜展唯。上次帮姜展唯谋了一块免死金牌,还是揣测出了皇上的心意,献上陆漫的夜黄花和药方。她老人家借花献佛,讨好了几方人……
想到那张倔强的脸庞和总也舒展不开的眉头,陆漫的心好痛。
她觉得自己不能代替姜展唯退让,也不应该再装得无所谓。她冷了脸,斟酌着说道,“祖母,我觉得您的这个提议或许是对的,这个府里的确承了太多圣恩。但是,这件事不应该征求孙媳的意见,因为功劳不是我挣的。皇上赏罚分明,我制出青和丸和抗疟有功,已经赏了铁券丹书和财物给我。而三爷雄才大略,以最小的代价消灭罗泌国,为大楚开疆扩土,这是他挣下的功劳。受与不受,应该由三爷作主。我相信,经过这么多的磨砺,三爷应该知道哪些能受,哪些不能受。”
这些话意有所指,让屋里所有人都沉了脸。
陆漫过去真真假假忤逆过老太太,但老太太都当她那是撒娇。可这次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一点没有拐弯,别说晚辈,就是外人也不曾有过。老太太气得一下把茶碗撂在桌上,她想骂人,可想到若真的把人骂跑了,姜展唯就更如脱了缰的野马——拴不住了。
二老爷见长公主生气了,喝道,“陆氏,你怎么能如此跟祖母说话,真是把你宠坏了。道歉,快道歉。”
这个屋里,只有这个二货老爷没有明白长公主的真实意图,也只有他没有听明白陆漫话里的机锋。还觉得是陆漫“恃宠而骄”,顶撞了长公主,道个歉就没事了。
陆漫听了,只得起身屈了屈膝,说道,“对不起,祖母,孙媳的话太过直白了……”
只是直白,没有错。
二老爷又笑道,“娘,展唯媳妇给您道歉了,您就别生她的气了吧。”
长公主的气正没地方发,见这个蠢儿子送门,气都向他冲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