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淳嘉匆匆赶到:“母后,这是?”
皇帝来的路上肯定已经听人说过大概了,但进殿后看到贤妃跪在底下默默啜泣,还是故作不知的开口询问,不无缓颊之意。
要是以往,袁太后就算心里不舒服,也肯定会给他个面子。
但是今儿个么,不成!
她冷着脸,朝后靠了靠,道:“皇儿且坐。”
淳嘉只好走过去坐下,温言说道:“母后,却不知道贤妃犯了何错?”
“这两日绚晴宫的动静你也知道,宫里已经好些年没有出过这样的沸反盈天了。”袁太后没接他的话,只冷笑着说道,“不过自从前皇后时常卧病起,宫务都是贤妃带头打理,哀家也就没管。结果怎么着?昨儿个晚上,俩宫人从绚晴宫跑了出来,同哀家说了些有的没的,却不得不叫皇儿来听听了!”
完了也不给淳嘉开口的机会,就叫那俩宫人上来复述云风篁都做了些什么?
在这两人检举的罪名里,太后最看重的当然就是云风篁跟庶人郑裳楚合谋针对袁楝娘这一件,其次就是淑妃之死——不过淳嘉听罢,却是皱眉:“朕不记得在浣花殿看到过你们,想来并非贤妃跟前的得意人,却是怎么知道这许多事情的?”
俩宫人怯生生答:“婢子们是私下里听念萱姐姐她们闲谈时提到,悄悄记下来的。本来也不敢说出去,只是这一回,娘娘怕是不会饶了婢子们,这才斗胆禀告太后娘娘。”
“陛下,她们胡说!”云风篁膝行两步上前,悲声说道,“且不说念萱虽然天真了些,却也不是没分寸的,如何会跟人闲聊这等事情?就说念萱虽然是妾身进宫时的陪嫁,却早就不在妾身跟前伺候,又如何得知诸般秘密?”
袁太后森然喝道:“现在是皇儿询问宫人,你多什么嘴!”
云风篁低头:“是。”
淳嘉干咳一声,向太后道:“母后,那念萱的确很久未在贤妃跟前出现了,而且孩儿记得,那念萱也不是爱多话的人。”
“是不是多话,喊过来问问就知道了。”袁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缓声说道,“而且庶人郑氏虽然已经不在,伺候过她的人那许多,总不至于一个都没有了吧?都叫过来,挨个的问,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做过的,总有蛛丝马迹!”
淳嘉注意到,太后这么说的时候,底下云风篁攥紧了拳。
他依稀记得这妃子初入宫闱时带的那陪嫁忠诚是忠诚,但不是什么聪明人,约莫就是为这点担心。
果然念萱来了之后,先是一口咬定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而且她被调离云风篁跟前足足一年有余,对于主子的情况根本不那么了解,又怎么可能跟人提起?
太后就说:“听闻你是跟贤妃一起长大的,当初贤妃从北地远来帝京,连乳母都没带,就带了你,进宫也是你陪着她,可谓兢兢业业辛辛苦苦,结果贤妃后来有了新的侍者,就立刻将你打发走……跟了这么个凉薄的主子,也是可怜。”
念萱就急忙给云风篁辩解,说没有这回事,云风篁待她一直很好,只不过她自己不行,不适合给云风篁做近侍,这才转去其他差使
的。
“皇儿听见了?”袁太后冷笑着转向淳嘉,“这宫人一看就是个实心眼,对贤妃也是一片忠心。你说贤妃如果是踏踏实实做妃子,这种侍者断然只有嫌少没有嫌多的,怎么舍得调离身边?必然是私下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觉得这宫人太过老实厚道,不合心意!”
念萱赶紧道:“娘娘明鉴,是婢子笨手笨脚,伺候的不好……”
“谢氏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衣食无忧,哀家记得贤妃打小的贴身丫鬟也有四个吧?”袁太后似笑非笑,“你要是伺候的不好,当初谢氏会让你单独服侍着贤妃远来帝京?”
“太后娘娘明鉴,是因为念萱略懂医理,当时燮妃跟伊氏都有着身孕,妾身自己没有生养方面的经验,怕照顾不好,专门安排了她这样的可信可用之人去服侍。”云风篁不得不亲自出面善后,解释道,“这么过了几个月,妾身跟前的人都上手了,且个个用心,也不好换掉谁,正好念萱在那边服侍的也还习惯,就这么下来了。”
袁太后点着头,道:“如此,你仍旧可以吩咐这念萱做事情,一旦出了岔子,却能够推卸到她伺候着的有孕妃嫔的头上去,是也不是?”
云风篁泣道:“妾身冤枉,请娘娘明察秋毫!”
“被问罪的人哪有不喊冤的?”太后冷然说道,“可怎么别人宫里不出岔子,就你宫里没个安生?而且,淑妃那一件,哀家手里没凭据,回头说与翼国公夫妇听,让他们自行判断也还罢了。但纯恪夫人,你方才,可是亲口招供,曾与庶人郑氏,合谋陷害于她!”
说这话时,她目光不动声色的掠过旁边的淳嘉。
淳嘉微微皱眉,看着底下的云风篁,神情晦暝,看不出来喜怒。
太后有些微的失望,尽管早就明白,淳嘉跟袁楝娘之间决裂的根源,在于淳嘉登基到淳嘉八年期间,袁楝娘的所作所为,使得淳嘉耐心、情分都被耗尽。
尔后才有云风篁稍作挑拨离间,原本恩爱的帝妃遂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