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张, 一百七十七张,一百七十八张……居、居然……居然有那么多。”
颤抖的男声哽咽了一下, 硬生生咽下涌到喉间的悲鸣, 将手上一沓厚厚的符咒收进了木盒里。
咔哒,锁住了回忆, 也锁住了心伤。
炭治郎捧着木盒,红着眼眶走出了屋舍。
盒子里,装的是一年以来,晴柱亲笔画下的光明咒。
每一张光明咒都是以那个人的血液绘就而成的, 加上已经被用掉了的,足足有三百八十七张。
其实一开始是没有那么多的。
是那个说好每个月只能绘制十几张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不愿目睹太多人的死亡, 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除了光明咒以外, 那能够克制鬼怪的金色毒液、为主公调养身体的药物、重铸日轮刀的材料里……都检查出了这种血液的痕迹。
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能护住那么多人的性命?
“她大抵是一位神明,生来不凡, 人间走一趟, 只是为了杀死鬼舞辻无惨。”
鬼杀队中, 渐渐出现了这样的传闻。
传闻是真是假, 没有人知道, 但是这样的传闻之所以越传越广,不过是因为众人心中对她的祈盼。
她那样的人,一定不会真的死去,她只是回归高天原罢了——这样, 没错吧?
……如果不这么想,他们又要如何释怀那人倒下时的悲伤呢?
最惨烈的一场战役,代价最小的伤亡,除了少数低等级的鬼杀队成员以外,在那场决战中死去的人,就只剩下晴柱自己罢了。
在这场本该全军覆没的战斗中,所有人都得到了晴柱的恩惠,可那个保护了所有人的英雄,却在黎明前倒下了。
在最快乐的希望中,死亡。
——多么令人悲伤。
“主公大人说……要为花水小姐亲自通夜吗?”
“是这样没错,毕竟……是有缘无分的未婚妻啊。”
“……是这样啊。”
炭治郎心情沉重,他本就是个善良的小天使,这世间一切悲剧的落幕都会令他情绪共鸣。
“主公大人不需要他人的陪伴吗?”
“是的,主公大人说他想安静地待一会儿,炭治郎你是知道的,我们虽然迎来了胜利,但于主公而言……他却失去了很多东西。”
失去了姐姐,失去了父母,甚至失去了未来可以相守的人……
跪坐在灵堂前守灵的产屋敷辉利哉听不见部下的絮语,实际上他也并不在意,同情也好,怜悯也罢,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折断他的脊梁骨,这就足矣。
他偏头,望向躺在棺材里的银发少女。
入殓师为她化了妆,用暖色的妆粉遮住了死白的肌肤,用胭脂点缀了她惨白的唇色,最后妙手一笔,在她的眼尾勾出淡金色的花晕。
她实在是个很美的女子,哪怕她的气质时常模糊了她的外貌和年龄,但谁都没法反驳,她生得极为美丽。
——那种,刹那间照亮尘世,足以套人半生的美丽。
产屋敷辉利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夜晚的露水甚至在他的衣袂发梢凝出了淡薄的水汽。
天光将曦,如偶人般静坐了一夜的男孩才缓缓回过神来,仿佛突然有了生气,他呼出一口白雾,任由雾气氤氲着他清丽的眉宇。
辉利哉慢慢地转动着那双过于黝黑的眼珠子,他不由得想起了初见的那一天,他也是这般随着母亲跪坐了一夜,只为求得神宫之女为妻。
他懂事,也听话,但他心里其实藏着淡淡的厌倦。
辉利哉跟他的父亲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比起极富人情味又早已将“温柔”二字刻进了骨子里的父亲,辉利哉还太过年轻。
年轻得锋芒毕露,傲气难掩。
对于必须依靠神宫之女才能苟活的宿命,辉利哉感到厌倦,正如那一夜长跪,满心疲累。
产屋敷家的继承人生来聪颖,少年老成,能够整合一切局势情报分析出最为合理的“未来”,几乎可以做到“预知”。
耀哉如此,辉利哉更是如此,但是过于冷静理智,性情自然难免淡薄。
因为命格早夭,所以从小被当做女孩培养长大,产屋敷家的男孩在这过程中便自然而然地沾染了一种柔和,举手投足极尽文雅,在身份转变之后就成了表相。
——让人错以为他们生来温柔。
“从我记事开始,父亲就告诉我,鬼杀队的使命便是恶鬼杀灭,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所有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包括身为鬼杀队家主的父亲,也是如此。”
想到亡魂可能化为思念体停留于世,小小的男孩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棺中少女冰凉的脸。
“而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确是能做到的,他有牺牲别人的果敢,也有自我牺牲的觉悟,所以他能为了赌一个没有无惨的未来,而抵上母亲和姐姐的性命。”
“我最先从父亲身上学到的,不是他的才学与知识,而是这种……残酷的觉悟。”
所以,在发现光明咒是用她的血绘就而成时,他没有说——因为为了灭杀恶鬼,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