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烧起来了, 纵火犯必然要抓,但眼下更要紧的,是要先把火扑灭。所以,一大早, 校嘉华先去了趟商业局。
王展发像是早就知道校嘉华会来, 只派了个小干事, 出来接待她。
小干事见了校嘉华, 一脸陪笑:“校经理啊,我们王处长正在会议室, 接待几位从京市来视察的领导, 要不您改天再来?”
共事过几回, 校嘉华也知道,这是王展发惯用的借口, 她当然不会就此打道回府。
她淡淡道:“这位同志,我找王处长,是供销社公司有要事商量。你这样拦着,耽误了大事,你承担得起吗?”
这位毕竟是县里的劳动模范,商业局的大红人, 小干事有点犹豫, “可是……”
趁他愣神的功夫, 校嘉华一个箭步, 闪身过去。小干事根本不敢阻拦。
路过会议室,恰巧听见王展发的声音, 校嘉华气呼呼地闯了进去,义愤填膺道:“王处长,你这领导当的, 怎么能……”
后半句话硬是刹住车,因为,长方形的会议桌上,左右两边十几个领导,都诧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这些人里,陪坐的大都是县领导,连王展发也只能坐在尾端,主座的那几位,职级之高可想而知。
原来,小干事没有骗她,大佬们真的都在开会啊!
校嘉华欲哭无泪,只能干巴巴继续道,“王处长,你怎么能……让各位领导,光讲话不喝水呢?
王展发:“……”
没关系,反正只要她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校嘉华索性尬聊到底:“那个,我只是进来问问……各位领导,要续茶吗?”
坐在首位的领导,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他慈眉善目,身上的中山装洗得泛白,扣字扣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个节俭、认真的人。
老人见校嘉华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便忍不住笑道:“小同志,你这转折有点生硬啊。”
旁边有县领导急忙介绍:“林副司长,这位是校嘉华同志,也是本县供销社公司的货品经理。”
“哟,还是个女经理,巾帼不让须眉嘛。”林副司长又道,“说说看,王展发哪里不称职了?你要是说得有理,我林正生给你做主。”
校嘉华单纯好奇:“林副司长,请问您是管什么的?”
所有人:“……”
一个戴着眼镜,秘书打扮的人,对校嘉华介绍道:“校经理,林老是商业部对外贸易司的副司长。”
校嘉华:“副司长,京市来的?”
林正生点点头,好笑道:“听说你们太丰县的劳动布做得不错,我们过来看看。如果名副其实,咱们就拿去做外贸,从外国人手上换机器。”
校嘉华震惊极了,她暗恨自己,怎么把外贸这条路子给忘了。
新中国百废待兴,在工业现代化的进程上,缺钱,缺技术,缺机器。唯一的优势是人多物博,只能通过出口农产品、纺织品,甚至工矿业产品,换取更多生产资料。
校嘉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现在,仝其芳还在公安局喝茶,她必须先把正事儿办了。
她对林正生道:“副司长,我们的劳动布,是用国内最好的长绒棉纺织的,不仅柔软透气、色牢度和耐磨性都是顶尖的,用来出口最适合。只可惜啊,您这次恐怕要白跑一趟,因为国棉厂停业了……”
其实只停了几道服装生产线,校嘉华是故意夸大说辞。
林正生果然重视:“这话是什么意思?”
校嘉华没说话,只无辜地看向王处长。
王展发擦擦额头的汗,急忙解释道:“副司长,有人举报国棉厂聘用‘坏分子’裁缝,公安同志介入调查了,所以工厂那边暂时停业而已。”
校嘉华在旁边道:“王处长,我知道您是为了避嫌,所以全由公安处理。可是,您也不能只听信举报人的一面之词。”
她又求情道:“的确,那对老裁缝年轻时,被逼无奈,给洋人做过衣服。可他们现在都快七十岁了,只想为人民群众做贡献,我们为什么要否定他们呢!?”
林正生弄清了事情原委,一针见血地问:“既然人家老裁缝是从上海回来的,那么上海那边,有什么文件批示吗?”
王展发更心虚了,“没有批示,只是正常退休返乡。”
“胡闹,既然人家上海都没定性,你凭什么给人家扣帽子!”
林正生又命令道,“王展发,你和校同志,现在就跑一趟,向公安同志解释清楚。今天下午,国棉厂必须恢复生产!”
王展发只得领命,和校嘉华一起前往公安局。
一上午的工夫,公安同志也查清了缘由。这事儿本来可大可小,既然其中有误会,公安局也按照流程,很顺利地放人了。
仝其芳和两个老裁缝经过这一遭,又是无奈又是感激。校嘉华向仝其芳说了林副司长的事,仝其芳立即回到国棉厂,重启了夏装生产线。
第二天一早,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