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嘉华并不知道, 电话里,白恪言隐瞒了一些事实。
劳动节确实放假半天,但是基地并不在市区,而是在遥远的沙漠绿洲上。
偏僻, 平坦, 干燥, 荒芜,是这里最大的特色。
周围有大片的胡杨林, 戈壁外面,距离最近的凤凰镇也有三十多公里。白恪言下午两点出发,一直走到晚上七八点才赶到。
经过一下午的暴晒, 他整个人快要虚脱, 在供销社喝了几大碗水,才慢慢缓过来。
幸运的是, 他在凤凰镇唯一的供销社里,找到了半个月前的《先进日报》。
新闻角落, 他一眼认出了照片里的小妻子。
校嘉华穿着最普通的绿军装, 露出纤细的手腕。她埋头工作,手里握着他送她的那支钢笔。
沉静, 认真,即使只有侧脸, 白恪言也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柔。
这是她平时的样子,也是他心心念念的样子。
听着电话里的呢喃软语, 抚摸着照片里的人儿, 她仿佛清晰地站在眼前。白恪言希望这通电话永远没有终止,就这样一刻万年。
结账时,白恪言多付了几碗茶水钱。
售货员大叔穿着蒙古袍, 连连拒绝:“解放军同志,别人不知道,我们可知道,你们在附近建设基地,是为了保护老百姓,不受帝国主义的威胁,是为国争光,我怎么能再收钱呢!”
白恪言心中触动,向他敬了个军礼:“老乡,谢谢您。”
趁其不注意,他还是将零钱压在了瓷碗下。
临走前,白恪言借来剪刀,小心翼翼将校嘉华的照片裁下,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里。
大叔乐呵呵:“这篇报道,我们也看过好几遍,都在向这家模范供销社学习。他们聪明勤劳,营业方式灵活,营业额也高,可以说非常厉害啊!”
白恪言微笑:“是,她非常优秀。”他的妻子,非常优秀。
回去的路上,茫茫戈壁,星月交辉。四五个小时的行程,几乎要走到天亮。
白恪言沉默着,独自走过一个又一个路标,心中再无来时的孤单。
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夜间只有十几度。口袋里装着校嘉华的照片,成为他全身唯一的热源。
路上,白恪言不时抬头,仰望浩瀚的星空。
三千星盘,棋罗密布,仅用肉眼,他就知道哪些是恒星,哪些是行星,哪些是河外星座。
再过几个月,检验成果的日子就到了,基地的计量和电磁测试尤其重要。上级要求增派数据员前往基地,协助核查工作。
白恪言所在的测算小组,年轻大学生多,是整个项目的万金油,哪里需要哪里搬。
抽调入驻至少一年,尽管远离京都,生活条件非常艰苦,白恪言却和战友第一时间报名。
在伟大的科研项目里,他愿意做一颗籍籍无名的螺丝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十年前,志愿军和科研前辈就来到这里,挥洒青春和汗水,把靶场变成了基地。
今晚,他的妻子告诉他,未来,这里还会变成最耀眼的科技城。
“没有原因,我就是相信……祖国啊!”校嘉华在电话里娇嗔。
“嗯,我也相信。”
告别时,校嘉华说:“白恪言,你要好好的,任务结束了,我等你回家。”
他说好,却忘了告诉她,其实他是有一点后悔的。
后悔上一次,没有好好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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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校嘉华同样失眠了。
白恪言的电话令她惊喜,不过感动归感动,这也算是合格丈夫的自我修养。
她睡不着,还有一个原因,是被梁高峰气的。
梁高峰来到青河村第三个月,果然耐不住寂寞,和女知青们玩起了暧昧。
爱慕他的一众姑娘里,蔡小菊温柔体贴,家境普通,又在供销社工作,相处很方便。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他终于主动约她,一起去山林“探讨文学”。
蔡小菊红着脸,带着最心爱的诗集赴约。
她从《天上的街市》读到《太阳礼赞》……眼看太阳快要出来,梁高峰才确定,这姑娘真的是来吟诗作赋的。
后来,蔡小菊憧憬着回城后的美好生活,如何定亲,如何领证等等。梁高峰恹恹听着,转眼就和另一个女知青钻了玉米地。
那女知青本来就和蔡小菊不对盘,与梁高峰发生关系后,第一时间跑到她面前宣示主权。
事关清誉,蔡小菊只好忍气吞声。毕竟自己除了看错人,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自始至终,梁高峰并没有真正答应过她什么。
没想到第二天,村里又传出梁高峰要调去镇上的消息。
另一位“有实质性损失”的女知青,当然不能接受被一夜分手。她威胁梁高峰,如果不给个说法,就把事情公开,玉石俱焚。
这年头,“流氓罪”会从重判刑,而且一告一个准。
梁高峰无奈,把家里原本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