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幕布后。
萧昀心下匪夷所思, 他居然能躲自己躲到这种地步。
自己是洪水猛兽么?是会吃了他还是怎么的?
昨儿还眼巴巴给他送香囊呢,这会儿就钻了起来,敢情羞羞答答是真的, 谢恩是假的, 是尽臣子本分。
要不是怕他觉得他没规矩、忘恩负义,估计他之后都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现了, 见着他就要躲得远远的。
估摸着一瞧见他就能想起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是,他能躲一辈子还是怎么的?
萧昀心下觉得好笑,半蹲下来, 故意隔着一层黑色幕布,在幕布上的架子上翻。
谢才卿抱着膝盖,忍着灰,乖乖巧巧坐在藏书架的最底层,静听近在咫尺的动静, 心微微提了起来。
他有点摸不准萧昀会掀幕布逮他, 还是猫捉老鼠逗他玩吓唬吓唬他。
谢才卿怕预判错误,第一时间给不好反应,想了想,细细的唇角扬了一下。
外头萧昀吓够了人,臆想着那人现在肯定浑身微微发抖的模样, 无声一笑, 正要懒散站起来, 眼前的黑色帘幕忽然掀起了一小角。
一双黑曜石般的乌黑沉静的眼睛露了出来。
萧昀万万没想到他会掀帘, 吓了一大跳, 脸上的笑都未来得及收住。
他反应极快地装出满脸震惊, 和他对视, 似乎下一秒就要喊出来。
谢才卿抱成一团侧坐在里面, 鼻梁挺秀好看,脸色微红,手指攥着膝盖处的衣袂,眼眸里是深深的难为情,还有冒犯圣驾的不安和自首的如释重负。
萧昀吃惊地瞧着他:“你——”
谢才卿伸手,轻轻拉了拉萧昀的衣袂,垂下眼,咬着唇,不敢和他对视。
萧昀愣了下,咳了一声,笑容要藏不住了。
“陛下?”刘韫见皇帝在里面好半天没动静,疑惑地走过去。
萧昀不说话,只盯着他。
谢才卿又轻轻拉了一下。
刘韫已经走到拐角。
萧昀这才故作大度地朝谢才卿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帘布,随手拿起一侧的两本书往外走。
谢才卿挑了下嘴角。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
刘韫走近,陛下在这一排停了尤其久,这一排基本都是他的著作,刘韫心下得意,故作关切道:“陛下拿了什么书?让老臣瞧瞧,老臣也好给您把把关,瞧瞧哪些卷比较重要,仔细看为好——”
萧昀直接把书丢给了他。
刘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接过,扫了眼书名,翘起的山羊胡子陡然垂了下去,脸色黑如锅底。
陛下说来挑他的著作看。
可这两本书……都不是他的。
……
忙到临晚,谢才卿从值房回到翰林院,准备拿了东西回府。
翰林院里,探花和榜眼正在交头接耳,眼见他进来,立马噤声,各自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上,瞧他的眼神隐隐带着鄙夷,像是知道了点什么,还没议论尽兴。
算算是差不多了。
谢才卿淡然一笑,只佯装不知,安安静静地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府。
……
第二天早上,如矢冲进来时,谢才卿正坐在铜镜前,用丝滑的帕巾轻轻擦拭萧昀的那块玉。
如矢心想,大家闺秀都不一定有小王爷娴静。
对上他探寻的目光,如矢低下头:“是今天。”
谢才卿说:“知道了。”
他没抬头,依旧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小王爷爱洁,自己每天都会沐浴更衣,更别说随身佩戴的玉饰,他每天都会清洁一遍。
这已经不是如矢第一次见他洗了,只是这次他洗的好像格外认真,倒像要向什么人展示似的。
如矢问:“公子准备如何?”
“不如何。”江怀楚说。
如矢皱眉:“那可要派人暗中保护公子?”
江怀楚摇摇头,笑说:“今日下棋人是萧昀,我只是枚棋子,乖乖听他摆布就好了,我要是少了一根汗毛,都是他棋艺不精,他自己都不会允许自己有这种低级疏漏的,我相信他的能力。”
如矢愣了愣,随即释然。
论权谋之术,江怀楚无疑是南鄀第一人,而大宁皇帝比起他,毕竟大了六岁,只强不弱。
这是他们二人间才懂的哑谜。
……
江怀楚刚进翰林院,不少人就用稍显怪异的眼神暗瞧他。
世家出身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言语间透着几声讥笑。
仅有的几个寒门瞧着他也都是一副嫌恶表情,像是在怪他搞臭了寒门的名声,让他们也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
有什么事情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几个长翎卫候在翰林院门口,一见到他,立刻走至他跟前:“麻烦状元郎跟我们走一趟。”
江怀楚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无措,礼貌配合道:“好。”
“请问是去何处?”
“金銮殿。”长翎卫语气公事公办道。
江怀楚佯惊了惊。
身后品级低上不了金銮殿的朝臣瞧着他被长翎卫押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