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些时日里池黎黎几乎便一直待在这家客栈中, 这么多天她基本上将客栈结构摸了个清楚。
这天夜里不知为何，竟没有守夜的人，木门也未落锁，她轻轻一推便开了。过道黑漆漆的, 木制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远处的骇人声响仍未停歇。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耳膜也几乎随着一起跳动, 明知前方有着古怪, 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接近。
足尖发酸, 小腿微软。
黑灯瞎火之中的路程并不算长, 行完走廊再拐个弯, 下了楼后顺着声音穿过一个高高的石门，石门外大概是这家客栈连接着的小花园, 花园中心空旷，四周围了圈辨不清颜色的花草。
月光将花草的影子打成静谧的河流, 在夜风中无声地流淌于土地之上。
她只略微踌躇了一下, 便踏步朝前走了去。
才行了两步，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之前一直让她心跳加速的究竟是何物。
血腥味, 浓郁的血腥味。
倒映在她眼中的是满地的浓稠液体, 这些液体在银白色的月光下，红到几欲发黑。
左侧开了一盆长势喜人的花, 花瓣妖冶大气勾魂夺目, 无意中溅上去的新鲜血液顺着枝叶滚落到地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视线往前移, 地上正躺着数十具尸体，有的四肢俱在，有的却头脚分了家，但那些尸体的模样长相池黎黎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离她最近的，赫然便是白日里还曾见过的赤玉。
她死相凄惨，美目大睁，似乎是死不瞑目。
池黎黎心里一震，双脚却犹如黏在了原地一般，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来。
赤玉在这一年就死了？那她身为柳烟之时见到的那个年轻女子又是何人？
还不待她将这个问题思考清楚，眼前突地起了一阵大风。风卷击着地上的枯枝落叶，也将鼻间的血腥味刮出数米远。
紧接着，那风好似突然有了形体，化成了比夜还要黑的墨色，缓慢地旋转着，凝聚着，渐渐地竟成了一团……黑色的乌云？
乌云成型了后便飘在离她数米远的半空中，原地慢吞吞地转着圈，隔了没多久，竟凝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来。
大眼睛圆圆的，水汪汪的。
看着……还挺萌。
池黎黎的脑袋中忍不住浮现了虐文神那坨圆球般的身体来，心里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该不会又是哪路神明吧？
萌萌哒的乌云缓缓朝她飘来，蹭到她跟前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停住，眼里露出些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怯懦来。
亮亮的眼珠里还带着点将哭未哭的湿意。
池黎黎:“……”
她总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
但低头看了眼脚边骇人的成堆尸首，她的脑袋便稍微清醒了些。
下一秒，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由半空中炸响。
“我的亲娘！”
紧跟着的是虐文神慌慌张张的身影，它身子圆润地在地上滚了圈，而后绕着乌云大口喘着气道:“怎，怎么这么快……”
话说一半，瞥见了立在一旁的池黎黎。
它的话语戛然而止，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地尖叫道:“怎么还是被你瞅见了，我的天，我这一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要倒……”
池黎黎走过去，将虐文神圆滚滚的身子提了起来，追问道:“什么东西还是被我看见了？你是指……”她看了眼飘在一旁趁机偷偷蹭她肩膀的乌云，“它？”
肉坨坨忙闭上嘴，连声道:“没没没，没有的事！你听错了！”
小乌云开始翻滚着肚皮撒娇。
池黎黎:“……”
她的头很疼。
“这乌云是什么东西？”
虐文神紧张兮兮地摇脑袋:“不……不知道！”
池黎黎垂眼:“那这满地尸体呢，这位叫赤玉的姑娘呢，她明明一直到好多年后都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在这时候惨死？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吗？”
虐文神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唉哟叫唤了两声后，煞白着脸闭上眼:“造孽！所以我就说该来看看……明明一切设计得那么完美，怎么就突然出了差错了！”
它愤愤瞪了眼飘在半空的乌云，咬牙切齿道:“千阻挠万阻挠，这家伙还是黑……”
池黎黎拧眉，可虐文神说到这便闭了口。
她想起这几日里教主的反常，想起刚刚弄醒自己的声音，又想起，最初答应虐文神愿意来教主幼年时期阻止他黑化时发生事情。
以及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见到当时教主的模样的虐文神。
关键时刻的直觉还是很管用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脱口而出道:“这是乔时？”
虐文神条件反射地跳了脚:“你怎么知道的！”话说完，它知道失了言，又悔得恨不得吞舌自尽，“我……呜呜呜我……”
肉坨坨大概从来没有机智过，它发觉一切暴露后，便开始蹲在地上啜泣，一边哭得直打嗝一边心灰意冷地收拾残局。
收拾了一半，大概是终于认命了，便面带讨好地给池黎黎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