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裁缝铺子下午五点半就下班了, 周婷道:“梅姐, 宝凤她奶奶让你们过去吃完饭, 可别忘记了!”
李梅锁好门,道:“放心, 忘不了,我先回家收拾收拾,等会儿就带着孩子们过去。”
回到家里,傅红军还没有回来,工作了一天, 还是有点疲惫的,李梅梳洗了一番, 宝言拿了化妆的工具给她拾掇, 描眉画眼,涂上粉底遮住稍黄的肤色,最后在两颊拍上腮红,看着气色好极了。
李梅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日常的化妆, 就是画画眉毛, 然后涂点唇膏,“就是去一趟你奶奶家嘛,不会这么特意收拾的。”
宝言把镜子举到她面前, “您看, 多有精神气啊, 一定不会比大伯母差的。”
傅红军不在家, 李梅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要忙店子里的事情,水电费、续房租、记账这些事情都离不开她,心理压力也大,铺子刚才的那两个月,每晚都失眠,生怕做不下去了,给家里增添困难,这半年下来,她瘦了十几斤,往日白皙的皮肤也变得有些蜡黄。周芳家务有王奎英操持,店子的事情大部分由傅大伯做,她每天坐在柜台收钱,又没有其他的烦心事,可不是看着显年轻。
宝言本来还想让李梅穿上新衣服,这次李梅怎么也不肯了,“等过年再穿吧,天都黑了,是去你奶奶家又不是去外人家,再说你大伯母看到衣服,指不定还以为你爸在外面挣了多少钱呢,能低调就低调点吧!”
“就算大伯母这次看不到,等过年也一样能看到,除非不穿。”宝言实在没法理解这脑回路。
李梅笑道:“过年人人都穿新衣服,你大伯母也不好意思跟我借,我要是今天穿了,她明天就会要跟我借着穿。”
哦,宝言还没想到这茬,这年头,如果哪家有一件比较体面的衣服,亲戚要去参加婚礼什么的,通常会去借过来穿,宝言想着大伯母那丰腴的体型,李梅的薄呢连衣裙她肯定穿不上,但是傅红军这次还从深圳给李梅买了一件兔毛的皮草大衣,这件大伯母肯定能穿上的。
等傅红军回来后,一家四口去了傅大伯家。傅大伯家灯火通明,从外面就能听到声音,热闹非凡。
果然,一进门,里面蹿两三个孩子来,宝言灵活地后退,才没被小孩子撞到。不用说,这些孩子们定是大伯母的侄女侄女了,放寒假了,专门进城到姑姑家过几天的。
傅红军给先哥嫂打过招呼,然后又专门跟王奎英说话,“妈,这是给您的,两件羊毛衫,穿着很暖和。”
王奎英面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问他在外面过得怎样,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啊,工作不要太辛苦。一句话都没有问儿子在深圳挣了多少钱,老人家安土重迁的思想很重,她极为心疼这个儿子,四十岁的年纪还要背井离乡,外出闯荡,最后还叮嘱他:“你自己负担重,还有孩子要养,我什么都不缺,以后别给我买什么衣服了,把钱赞起来多好。”
说得傅红军只有点头的份了,当然听不听她的话另说。
王奎英又拉住宝言问长问短,问满意了才放开宝言,宝凤早就虎视眈眈的在一边等着了,拉着宝言就上楼了。
宝言笑道:“你家里可真是热闹啊。”
宝凤撇嘴,“一放寒假,舅妈就把两个小表弟送过来了,说是要进城来涨涨见识,然后,二姨不甘落后,立刻就把小芸表妹从前姨父家里给接过来了。家里每天吵吵吵的,家里也就三个房间,我这个房间就住了三个人,我、二姨、小芸,智英还惨些,跟那闹腾两个表弟住,唉,每年寒假来这么一出。”
想到大伯母的个性,身为长姐,嫁得又好,自然都尽心尽力帮助生活不尽如意的弟妹,宝言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宝凤抱怨道:“你知道吗,小芸表妹估计是要在我们家常住了,前姨父的妈给他介绍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不同意接受小芸,小芸毕竟是二姨亲生的,二姨也不忍心她在后妈手下吃苦,我前几天偷偷听到她跟我妈说,要把小芸的户口迁到我家,然后就在镇上读书。我也不是冷血,二姨如果真的有困难,亲戚之间帮忙也行,但是她有手有脚的,干嘛还要我爸爸养活,供他们吃住,奶奶每天做一大堆人的饭也很辛苦,那两个小表弟还挑食,桌子上没肉就闹脾气,啊啊啊,烦死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奎英是厚道人,周芳把傅家作为中转站,偶尔有亲戚过来,看在儿子和孙子孙女的份上,她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周芳要把侄女的户口转到傅家来,宝言觉得,傅大伯那边不好说,但王奎英这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孰重孰轻在她心里分得很清,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傅红军为生活所迫,背井离乡到深圳打工,没理由大儿子一家不帮助自家亲兄弟,倒把媳妇娘家的人弄到自己家里养着。
宝凤忧心忡忡地说:“奶奶可能都知道这件事了,这些天面上一直不好看,也就是今天你们一家来了,奶奶才很高兴起来,宝言,我很担心,奶奶跟爸妈吵架。”
宝言摊手,“大伯母要是有这个想法,肯定要吵起来的,避免不了,你妈的性格你自己最清楚了,算了,先别想那么多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