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侯府少爷?”
有人出声询问,只是并不敢上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几乎让何祎想不起来这人平日的嚣张模样。
将众人忐忑不安的目光收入眼中,何祎只觉得异常可笑。
侯府的名头的确威风,只是这又与他这么个废人有什么关系?这些人怎么不想想,若是他在侯府有半点地位,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何祎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去,小厮连忙一路小跑着跟上。
甫一出门,何祎便看到了带有侯府标志的马车。
钿车宝马停在高高的城墙根下,纷华靡丽的色彩模糊了周围的一切。
竟是侯府最好的马车!
何祎顾不得诧异,表情漠然地在守城卫兵们惶恐的眼神中,径直踩上马凳。
“二少爷请上车,夫人让奴才带了衣裳来,您赶紧换上。”
听到车外小厮的提醒声,何祎转头看向摆在坐塌上的锦衣华服,原就冷硬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他虽然不受待见,但从小在侯府长大,眼光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这身衣裳,还有搭配的衣饰,都不是他往日能够上身的,母亲从哪里寻来的这些东西?
难道又是朱氏?
何祎眼中浮现出点点怒意。
他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了,那个毒妇还想怎么样!
简直欺人太甚!
一把将衣裳抓紧手里,何祎牙关紧咬,微眯的眸子里,泛出几欲择人而噬的凶光……
姚氏派人将何祎接回时,元宝也将杨柳儿母女请上了马车。
马车里,打扮素净的杨柳儿,俏脸煞白。
她将闺女紧紧抱在怀中,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五岁小姑娘不谙世事,却也发现了娘亲不太对劲,她扭了扭被抱得死紧的小身板,努力仰起小脑袋,用充满关切的眼神看向杨柳儿。
望着闺女乌溜溜的大眼睛,杨柳儿悲从心来,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不曾经过侯府,却也领教过府中人的厉害。
侯府不是善地,若是可以,她宁愿没命名分的待在外头。
然而,她可以,闺女却不行。
世人待女子素来苛刻,她不能让闺女被‘外室女’这个名声所累。
如今侯爷生死难料,她和闺女的命运,同样福祸未卜。
此一去,怕是……
杨柳儿不敢再想下去。
慌乱地摇了摇头,她强忍着心里的悲怆,含泪训斥闺女。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娘,要叫姨娘。”
杨柳儿口吻异常严厉,小姑娘却倔着小脸,不愿依从,“我不,您就是我娘,我就要叫娘。”
她还太小了,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可以管自己的娘叫娘,而她却不可以。
“说了不许叫就不许叫,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又训了两句,杨柳儿便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小五是她生的,她何尝不想当小五名正言顺的娘?
可她是侯爷买回来的戏子,身份卑贱,又没个名分,哪里有资格做小五的娘?
娘亲的眼泪,吓得小姑娘小脸瞬间苍白,不敢再有丝毫任性。
“娘……姨娘不哭,小五听话,小五再也不敢乱叫了。”
小五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泪珠,却只顾着伸长白嫩的小胖手,想要替娘亲拭去泪水。
笨拙的动作,让杨柳儿心中更加悲凉无助。
——小五还这么小,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侯爷若是去了,她往后可怎么办啊?
马车外,坐在车夫身边的元宝,轻声叹了一口气。
哎——
可怜见的,也不知道侯爷心里是个什么打算?
……
襄安侯府,青姝木着一张脸,目送一脸尴尬的宫中內侍和御医出门。
良久后,她伸手拿起皇帝送的千年人参掂了掂,问向站在一旁的庞尉。
“外头到底是怎么传的?”
那內侍一进来就假惺惺的抹眼泪,想必外头肯定没传出什么好话。
果然,庞尉耿直地回道:“据探子来报,坊间传言,侯爷堕马,命悬一线,城里的白麻布开始涨价了。”
“……”青姝嘴角一抽,“动作倒是挺麻利的。”
庞尉点头,“商人逐利,行动最是迅猛。”
青姝:“……行吧。”
难怪那些往常鲜少登门的朝中官员,都派了心腹来探病,就连皇帝也惊动了,敢情这些人都是来瞧她到底挂没挂的啊!
挺好的,起码写请假折子的事免了。
青姝吩咐在床前伺候的朝霞,“让人把那些探病的都给打发了,告诉他们,本侯还死不了。”
朝霞应声下去。
庞尉想了想,开口说道:“待御医回宫,只怕有人要大失所望了。”
可不是么,萧彧可是一直盼着何青早点挂的,现在得知何青并无大碍,只怕要郁闷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因为多少会受些何青的影响,以至于想到萧彧郁闷的模样,青姝心里就冒出些许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