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说话。”
院子里头站着的男人,让出一条道来,少年郎连忙背着长发姑娘走了进去,男人借着油灯的光,看清他背上的姑娘,瞬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男人秀气地伸出手,挡住了入口,压低了嗓门道:“我这里不收女的,请回吧。”
少年郎嗤笑道:“我知道规矩,让我进去再说。”
男人心想也是,不知道规矩,也找不到他这儿来,这样想着,他放下胳膊将人给放了进来,领着人进了屋,又让少年郎将人放在了椅子上。
把人放下,少年郎开门见山道:“废话不多说,这样的货色值多少钱?”
说话间,他抬手撩起了姑娘的长发。
男人举着油灯靠近,看清楚那姑娘的脸,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个姑娘,分明是个长得极为俊俏的男子,男人脸上当即露出喜色。
这个让男人喜眯了眼的俊俏男子,便是被青姝换上了女装的薛青航无疑了。
而那位脚下穿着绣花鞋的少年郎,自然也不是别人。
就算遇上了好货,男人也还是很有理智的,他问向青姝:“我没见过你,你是怎么找来的?”
怎么找来的,自然是循着薛青姝的记忆找来的。
薛青姝在百花楼期间,一双玉臂千人枕之余,也听说了很多新鲜事,她不但知道府城有个会替人净身的阉割师傅,还知道城南磐石巷从左往右数第五家,住的是个在南方开南风馆的人家。
“自然是有自己的门路。”
青姝闻到了男人身上的胭脂味儿,想到薛青航往后的待遇,唇瓣微微抖动了一下。
男人并不打算追根究底,点点头又问:“他是你什么人?来历如何?”别看他这里弄得神秘兮兮的,其实那只是因为他的营生见不得人。
买人这事他可不敢乱来,自然要问清楚来历。
“他是我亲弟弟。”
青姝抬起头来,让眼前这个男人看清楚她的脸。
惊艳之色从男人眼中倾泻而出,眼前这个少年郎,竟比椅子上那位还要出彩,若是他也能……
青姝哪里会由得他胡思乱想?见他目光不对,表情骤然冷了下来,“还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开价!”
男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确认他与椅子上的人确实有几分相似,也就没有怀疑她的说法。
“一百两,不二价。”
“成交。”
男人开的价还留有余地,青姝却一口应下了,毕竟薛青航日后是个哑巴,这个价差不多了。
片刻后,青姝从男人手里接过一张银票。
这钱她拿得一点儿也不亏心,薛青航在薛青姝身上吸的血何止这么一点儿?
捏着银票朝手掌心甩了甩,她抬眸看向男人,问道:“他会被送去南方?”
“不错,咱们这里可不兴南风,”说着男人意味深长地朝她眨了眨眼,眼睛里像是带着钩子,“你有没有兴趣……”
“没有!!!”
接收到男人的媚眼,青姝手臂上顿时冒出了一串鸡皮疙瘩,斩钉截铁拒绝了他抛来的橄榄枝,轻咳了两声,才道:“麻烦你替我给他传句话,就说……”
顿了顿,她恶劣地勾起唇瓣,森冷的异光从眸子里一闪而过。
“卖人者,人恒卖之。”之前光顾着吓唬人,不小心把这句话给漏了。
语毕,她扔下一脸若有所思的男人迅速走远。
【宿主,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女主了?她可没少在背后撺掇薛青航,要不干脆把她也迈进青楼?】
“卖她做什么?青楼有吃有喝的。”
【……那你就打算这样放任女主不管了?】
“是啊,这不是很好吗?世间的苦有千百种,又不是只有进了青楼才叫苦。”
【这就是你就把她和陆葕之搜刮得一干二净的理由?不是我说,陆葕之这个男主当得可真是惨,啧啧——】
“呃……是惨了点儿,所以我这不是把王雪仙留下了么?他病着,王雪仙可以用来当丫鬟,好了,也可以用来换盘缠,我对他够好的了,给他留下了个这么有用的人。”
【……】
巷子里一个不易引人注目的角落,悄然看着青姝踏着月光渐行渐远的封玖闻,将这段对话收入耳中,那张耷拉着的厌世猫脸上,无语至极的表情一晃而过……
去府城走了一遭,青姝无惊无险地回到了余康县。
因为她事先给王延留的纸条,写是去府城卖绣品,所以,王家母子这些天虽然过得提心吊胆,却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有他们的遮掩,外头的人甚至都不知道青姝曾经离开过。
王家村里,薛家人全然不知薛青航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还在一心盼着他早日回家。
对此,青姝没有丝毫负罪感。
她没有直接出手报复薛家三位长辈,但他们的报应早就来了,薛青远毁了,薛青航没了,往后余生,他们终将悔不当初,以泪洗面。
料理了薛青航,一切仿佛尘埃落定,青姝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在她完成一幅幅绣品之时,时光悄然从指缝中溜走。
秋后,方耀宗被拉到菜市口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