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府
乔雅躺在床榻上,看着碗里的燕窝直呼浪费,“又是参汤又是燕窝的,爷,我又不是做月子,别浪费这些好东西。”
“给你补身子的,怎么能说浪费?”
载正不由分说,用汤匙舀了燕窝送到她嘴边,乔雅伸手道:“我自己来……”
“张嘴,听话。”
乔雅无奈张嘴,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直到她喝完一碗燕窝,载正的脸色方才好看了些,抬眸看着乔雅瘦削的巴掌脸,不禁蹙眉。
“这几个月好不容易给你喂胖了些,又瘦了,你看看这小脸,还有二两肉吗?”
他伸手捏了捏乔雅的面颊,也没捏出形来,愈发不满。
乔雅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虚虚地笑着。
她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有多好,除了已故的爹娘,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人,自从跟了他,有他护着,她没有受过半分委屈。
可她却连一个孩子都不敢给他生,这辈子,她终究是欠了他。
“累不累?累了就躺下睡一会儿。”
载正见她满脸的疲态,生怕她累着,就想扶她躺倒休息。
乔雅摇了摇头,“我等少帅夫人呢,她不来,我这心就不定,哪里睡得着呢?”
提到荣音,载正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那天晚上他和福晋一起将事情都告诉了他们,虽说是说一半藏一半,但已经足够坦诚,可临走的时候,荣音看着他的表情,以及对他说的那番话,都不容乐观,瞧着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乔儿的意思,这就令他的心也难以定下。
“如今段寒霆的身份举足轻重,荣音更加不用说,除了段夫人这一层身份,还有杜家一门的势力,不好轻易得罪。”
载正颇有些头疼地说,“说白了,我们若想安安稳稳地过以后的日子,势必要过荣音这一关,如果她肯帮忙,那再好不过,我们也不用受人威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但如果她不肯,那事情就麻烦了,我们不光要应对东京那边,还要提防荣音,到时候确实不好办。”
现在早已经不是爱新觉罗的天下,他这个醇郡王的分量也比不得以前了,谁手里握着枪,谁才是爷。
他和段寒霆荣音两口子还有些交情,所以才特意上门去解释,希望他们能卖他一个面子,就算不愿意帮这个忙,也别为难他的女人。
乔氏看着这个为他四处奔走、殚精竭虑的男人,心中无比酸涩。
他是皇室贵胄,生下来就是最纯正尊贵的血统,哪怕大清亡了,他在皇城根下也占有一席之地,谁人不尊他一声王爷,卖他几分面子,可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却为了她一个卑贱的女人去低头,她何德何能,能够令他摧眉折腰?
不配,她真的不配。
“爷,你放心,我不会连累王府的。”
乔氏握着他的手,柔声却坚定地说,“你既然把我从黑暗中拽了出去,我就不会再回去了,我渴望光明,也渴望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人世间,我做过的事我认,可我没做过的事,打死我我也不会认的。我把我的命交给荣音,收不收,看她的。”
……
荣音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连午饭都没起来吃,丫鬟婆子们候在门外,时不时观望里头的动静,也不敢贸然打扰。
她做了一个梦。
前半场,她梦到莱恩教授在画一幅画,画的是一个美丽的东方女子,他兴致勃勃地告诉她,他在东京邂逅了一位艺伎,不仅弹得一手好琴,还下得一手好棋,舞姿更是曼妙,他用中国水墨画的方式将女子勾勒了出来,那女子在宣纸上活灵活现,定睛一瞧:竟是乔氏!
后半场,唯美的画面陡然变得血腥起来,昏暗潮湿的囚室,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沾着血的鞭子一下一下抡在人的身上,抽的皮开肉绽,道道血痕,执刑的刽子手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女人,下手的狠辣程度丝毫不亚于男人,那犯人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头发乱糟糟地披着,盖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青紫肿胀,眼睛都被打瞎了,那女人猛地上前揪住他的头发质问,“惊雷计划的解药在哪?”
犯人艰难地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惨然的笑,用纯正的伦敦音说道:“只要有我的学生在,惊雷计划永远不会有成功实施的一天。”
然后只听见“嘎嘣”一声,他的脑袋被生生拧了下来,像球一样在地上滚了几下。
荣音浑身剧烈一抖,大呼一声,“老师!”
候在门外的丫头们听到这一声惊呼,冲进门来,“夫人……”
她们扑到床边,见荣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脸惊魂甫定的模样,额头上冷汗密布,脸色苍白如蜡,整个人都处在恍惚的状态。
唤了她好几声,荣音方回过神来,她捂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自己如击鼓般的心跳声。
“几点了?”
听到她问,丫头们纷纷扭头望了一眼钟表,继而异口同声地回道:“回夫人,下午一点了。”
都一点了,她竟睡了这么久。
食不知味地吃了顿午饭,荣音对着镜子梳好妆换好衣服,对候在院外多时,默默抽烟的雷震道:“走吧,去荣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