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迟迟没有结束,眼看着从秋天过渡到了冬天。
上海的冬天,又湿又冷,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过之后,天气也渐渐变得寒冷起来。
而此时的北方,已经陆陆续续地下完了一场初雪。
奉天早已银装素裹,藏于冰天雪地之中。
荣音捧着一杯热咖啡,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萧瑟又灰蒙的天空,连带着心情也有几分郁结。
天气一冷,仗打起来就更加艰难了。
前线的士兵穿着单薄的衣服,瑟瑟发抖,又没有什么东西吃,当真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然而在这种情势下,各路军阀依旧不肯息战,依旧僵持着,时不时就要交火,死伤无数。
全国老百姓都在盼着战事止息,荣音也不例外。
目前,直系军阀首领袁可喜和南京宋委员长都在积极争取奉军的支持,频频向段寒霆示好,希望他能够率东北军进关支持,宋也在这场战争中真正看到了段寒霆的重要作用,千方百计地想要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中来,发电报时一口一个“则诚老弟”,大谈对他的欣赏和两个人的兄弟情义,甚至捎带着把她和宋夫人之间的姐妹情谊也要拉出来遛一遛,彰显金兰之情。
对此荣音只是一声嗤笑,他怕是忘了当初忌惮段寒霆,让军统局下暗杀令的事了。
就在刚刚,宋夫人还亲自打来电话慰问了她一番,旁敲侧击地想要通过她获取段寒霆的支.持,荣音笑意盈盈,可明里暗里都在说:多亏了你们的逼迫,让我和段寒霆离婚了,所以现在他的任何决定都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我也不清楚他有什么动向,您真是找错人了呢。
噎的宋夫人只有尬笑的份儿,讪讪地挂了电话。
本来就是,要不是他们从中作梗,她和段寒霆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是记仇的人,段寒霆更是,就算不为了暗杀令这事,老帅的死也是压.在他们心头的巨石,轻易过不去,所以她根本就不用问段寒霆会支持哪一方,直系和南京那边于段家和奉军都是敌人,水火不容的关系,他哪一方都不会帮,除了保持中立,不会有其它什么行动。
只是段寒霆似乎很忙,忙到这段时间都没有再给她寄信了。
荣音暗暗垂下眼眸,喝了一口尚温热的咖啡。
这人真是贱皮子,每次收到他寄来的信时,都觉得烦,因为信上几乎通篇都是废话,没什么重点,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些问候的车轱辘话,她都懒得看,可信不来,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主动回奉天的,那样就太掉价了。
其实她到现在都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跟段寒霆重修于好,家里的太太们都拐弯抹角地劝她跟段寒霆和好,说:“就算为了慈儿,也最好保证家庭的完整性。你和则诚就这么分开,对孩子的心灵是多么大的伤害啊,女儿要是缺少父爱,性格就会有缺陷,长大了容易没有安全感。”
这番话,深深扎了荣音的心。
她就是因为缺了这一块,导致一直缺乏安全感,患得患失,敏-感多思。
慈儿是她的心头肉,她真心不愿自己的缺陷落到女儿的身上,她那么可爱,那么美好。
但除了慈儿,她更想弄清楚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还想跟段寒霆在一起。
“妈咪!”
一声奶气十足、脆生生的稚嫩嗓音传入耳中,也打断了荣音的愁绪。
她转过头去,便见小傲抱着忆慈从外面走进来,他刚把忆慈放下,小家伙就朝她奔了过来。
一看到女儿,荣音的脸上就漫上了笑意,她微微蹲下,张开怀抱,将闺女抱了起来。
慈儿揽住她的脖颈,就凑上软软的嘴唇在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荣音也亲了她一口,问小傲,“你们怎么来了?”
小傲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高领毛衣配浅色大衣,脚踩皮靴,清俊的面容看上去神采奕奕。
他挑眉笑道:“带你去听戏,今儿可是冬儿跟程老板的大戏,想不想去?”
荣音一听眼睛就亮了,“百年难遇的场面,当然不能错过。”
“那穿上衣服,咱们赶紧过去吧,车就停在门口。”
上海远离战场,没有受到战事侵扰,十里洋场依旧热闹非凡,荣音前阵子好不容易将余家班从北平转移到上海,到陆陆续续安置下来,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多亏了父亲帮忙,将众多徒子徒孙安置在不同的戏楼和舞台,冬儿更是被上海最大的戏院“大世界”签了下来。
冬儿继承了余师傅的衣钵,本就小有名气的她在戏院一炮打响后,几乎场场爆满。
荣音忙着分公司杂七杂八的诸多事宜,只在首场演出的时候过去捧了捧.场,就一直没什么时间和机会去看,但冬儿频频上报,她也能感受到冬儿现在真成角儿了,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这里面少不了父亲杜玉笙热心撮合、有意捧-场的功劳。
杜玉笙也是资深戏迷,平时就爱捧角儿,更是因为襄助了许多伶人,被称为“名伶保护伞”,因为荣音的阿娘孟晓娥是余家班的弟子,对于余家班他更是不遗余力地护着,更别说冬儿头上还顶着孟晓娥徒弟的身份,杜玉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