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同样愣愣地看着荣音。
荣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温和地问她,“上次见过的余师傅,还记得吗?”
冬儿狂点头,“当然记得。余爷爷是京剧大师、梨园泰斗。”
提起余师傅,冬儿一脸崇拜。
“那你,愿不愿意跟着余爷爷学戏?”
荣音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冬儿和跪在地上的雷震都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冬儿惊讶地捂住嘴巴,“不、不会吧?余……余爷爷不是已经公开发表过声明,说他不会再收徒弟了吗?”
当初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难过了好久,只恨自己生的太晚了,没赶上好时候。
荣音淡笑道:“是的。不收徒弟,但可以收徒孙啊。”
冬儿眨巴眨巴眼睛。
“可以吗?”
荣音不答反问,“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我太愿意了!”冬儿点头如捣蒜,几乎是欣喜若狂。
看到她眼神中充斥着对戏的热爱和渴望,荣音心中很是宽慰,难怪师爷会说在冬儿身上看到了阿娘的影子,阿娘如果还活着,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将冬儿支出去取药,荣音脸上的笑容收了下来,睨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雷震,眉头紧蹙,“还没跪够?”
雷震神情有些复杂,微垂头道:“是我小人之心了,谢主子。”
荣音被这一声声的“主子”叫的心烦,雷震的桀骜和执拗也让她头疼得很,眼前之人就好比一匹难驯的烈马,能不能将他驾驭,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起来。我不喜欢别人跪我,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不比谁低贱多少,以后不准动不动就弯下膝盖。”
听着这严厉的呵斥,雷震眉梢挑了挑,这才缓缓站起身。
荣音命雷震重新躺回到床上,给他打上点滴。
雷震看着荣音冷淡的神色,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闷了半响只听喉咙里憋出一句,“谢谢。”
荣音一脸无奈。
这么个木头疙瘩,也不知道阿颜是怎么看上他的。
可能真的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你不必谢我,我对冬儿好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冬儿,我当初根本不会去救你,你该感谢你爹娘给你生了一个好妹妹。”
荣音说的话毫不客气,“你不想让冬儿跟在我身边当丫鬟,是为了她的前途着想,我理解。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学戏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寒来暑往,几乎天天都要练功,天赋、勤奋缺一不可。能成角儿的少之又少,大多学徒不过是活不下去了为了混口饭吃。进梨园行,或许真不如跟在我身边轻松。”
雷震听到这里,倒是目露深远,“人活着,哪有不苦的。既是冬儿喜欢的事,那就让她去做吧。”
就这样,冬儿拜在了余家班门下,成为余师傅的嫡传徒孙。
余师傅对外称,是代徒教学。
代的是哪个徒?
他没说,可余家班的家谱上,学徒雷燕冬师父那一栏,赫然印着三个大字——孟晓娥。
在拜师大典上,冬儿才知道荣音竟然就是孟晓娥的亲闺女,也是她唯一的徒弟,甚至是曾经上过报纸,名噪一时的“小燕歌”,简直惊掉了下巴。
“荣姐姐,你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荣音啼笑皆非,点了点小家伙的脑袋,接过她敬的茶,“以后,你唤我一声‘师姐’吧。”
双双跪在孟晓娥的牌位面前,上了香,荣音一脸肃穆,一字一句地将阿娘一生的经历都跟冬儿讲述了一番,说的小家伙泪眼汪汪,不停地抹眼泪。
“呜呜……师父太可怜了。”
荣音挥掉眼中的泪痕,给小家伙也抹去眼泪,面对面跟她说:“冬儿,这个时代救不了一个可怜的人,也容不下一个软弱的人。我阿娘,你师父,她是个苦命的女人,一身傲骨,却落得半生流离,因为她早早地就认命了。可我不要你认命。我要你成为真正的角儿,不为别人,这一生,就为己活,为戏活。”
“都说戏子是下九流,可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听戏,趋之若鹜地花钱捧角儿,人总是口是心非,咱们管不住别人的嘴,却可以牵动别人的心。我是有心无力,天生不是吃这碗饭的,可你不同,你是为戏而生的。你要挺直腰板,站的堂堂正正,活的热气腾腾。待你功成名就,一定记得,提拔提拔伶人的地位。”
冬儿看着一脸严肃又庄重的荣音,小家伙虽然似懂非懂,却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若干年后,那时的冬儿已经成了红遍大江南北的名角儿,到了座无虚席、一票难求之时,她脑中回荡着的,依旧是荣音曾跟她说的这番话。
她用了一生,去践行了这份承诺,也完成了师父的理想。
自然,这是后话了。
拜师大典炒的满城热闹,人人都知道余师傅喜得一位灵秀的徒孙,远在军营的段寒霆,自然也听到了这一消息。
从军营赶回之时,恰好荣音也刚刚结束了拜师大典回到家,两个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一连冷战了数日,见到段寒霆荣音也没有出声打招呼,倒不是跟他赌气,纯粹是累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