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一走,荣淑便丢给荣音一堆脏衣服,命她去洗。
荣音并没有反抗,端着木盆来到洗衣房,打上肥皂正准备搓洗,莲儿走了进来,“四小姐,有一封您的信件。”
信是从北平寄来的,荣音看着“冯婉瑜”的署名,心头一喜,擦了擦手,打开,里面是一封折叠起来的旧报纸,大标题印着【京津四公子】,还附有四人的照片,排在首位的正是段寒霆,照片明显是偷拍的,他一身军装,英姿飒飒,俊美的容颜全然不像一个行伍之人。
可他天生就是吃当兵这碗饭的,十六岁毕业于陆军讲武堂,十七岁剿匪名声大噪,十八岁抗洪救灾救得数万民众,十九岁带兵上前线首战告捷一战成名,二十岁带领奉军突破山海关,占领北平,成为名副其实的“少帅”,段寒霆的人生节点,可谓是一步一个台阶。
荣音不禁感慨,这才是乱世英雄、人中之龙啊。
报纸里夹着一张小纸条,荣音打开,是一则内幕消息:【少帅爱听戏,本月初十生日宴,请余家班贺生辰。】
余家班。
荣音眼底一亮,唇梢不由挑起,真乃天助我也。
“四小姐,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莲儿挠了挠头,不无沮丧地说:“可惜我不认字,不然还能跟您探讨一下。不过,这位将军长得可真帅,看上去好年轻啊。”
荣音淡淡一笑,将报纸收了起来,问道:“你取信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吧?”
“没有,我一直帮您盯着呢,信差一到我立马接收给您送过来了。”
荣音点点她的鼻子,“你最机灵了。”
莲儿甜甜一笑,也端来一个脸盆,“四小姐,我跟您一块洗。”
两个人都是手脚麻利之人,一边洗衣服一边闲聊着,莲儿虽是乡下丫头,见识却不少,口齿伶俐,荣音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姑娘。
在荣家她形单影只,孤军奋战,唱的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若是能得个帮手,倒不失为一件幸事。
聊得正欢,只听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三小姐荣玉突然驾临洗衣房,二话不说兜头就丢过来一堆衣服,“把这些通通给我洗了!”
荣音及时偏头躲开,衣服有的落在盆里,有的散在地上,内衣、内裤、臭袜子,也不知攒了几天没洗,简直臭不可闻。
莲儿被内衣砸到,嫌弃地皱了皱眉,挡了挡口鼻,小声嘟囔道:“怎么有股狐臭啊……”
“死丫头,瞎说什么呢!”
荣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地要过来拧莲儿的脸,荣音及时挡在了她身前,“三小姐,衣服放这就好,我们一会儿就洗。”
莲儿躲在荣音身后,揉了揉被掐红的脸蛋,闻到荣音身上淡淡的香味,顿时觉得鼻子舒服多了。
“给我洗的干干净净的,要是有一点污渍,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荣玉仰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看着荣音冷嗤道:“瞧你那寒酸样,一脸倒霉相,一个小贱婢,还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嫁给子易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荣音微微眯眼,“表少爷的确是天鹅肉,可想当癞蛤蟆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你说谁是癞蛤蟆?”荣玉瞪起一双杏眼,一点就着。
荣音轻扯嘴角,“谁整天巴巴地想吃天鹅肉,谁自己心里清楚。今天当着陆夫人的面我已经说了,我无意进陆家门,你是聋了还是瞎了?大家都是姨娘生的,谁也别瞧不起谁。”
在口舌之争上荣玉从来不是荣音的对手,被她挤兑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哼哼地转身要走,却突然瞥见荣音手腕上的玉镯,顿时眼前一亮,“这镯子,你从哪儿偷来的?”
说着便要去抢,满眼贪婪,荣音眉头重重一蹙,倏地将手缩到身后,让她扑了个空。
“做什么?这镯子,是我阿娘留给我的遗物。”
想起阿娘的音容样貌,荣音心底划过一抹沉痛,这是她唯一留下的母亲的遗物,剩下的金银首饰,都被太太们和姐妹们给瓜分了。
那是属于阿娘和她的东西,迟早她是要拿回来的。
荣玉冷哼一声,“人都死了,还要什么遗物?这镯子我喜欢,你整天洗衣做饭的,戴着也是糟蹋,还不如给我呢。”
她伸手去捞荣音的胳膊,这是讨不成便要生抢了。
荣音心中大怒,简直欺人太甚,她将身子往后一缩,一只脚将地上的肥皂往前轻轻一拨,与此同时莲儿也悄悄迈出了一只脚,惦记着玉镯的荣玉没提防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往后跌去。
荣音和莲儿默契地同时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荣玉朝后仰去,跌进了水盆里,溅起一溜水花,人疼得“哎呦”一声惨叫!
那狼狈的模样,看得荣音十分暗爽,莲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活该!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怎么了怎么了……”外头佣人听见动静,纷纷赶来洗衣房,看见眼前的场景都吓了一大跳。
莲儿忙道:“三小姐不小心摔倒了,恐怕摔伤了腰,快将她扶起来,送去医院吧。”
一帮人手忙脚乱地将疼得直叫唤的荣玉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