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三层的洋房,紫红屋顶,草木丛生,映照在清晨的阳光下,看起来像是穿越到了丛林冒险电影里。
这里发生过战斗,木制的玄关和屋内装饰都碎的一塌糊涂。
神上飞鸟问出那句话后,就没有再看太宰治。她转身,走进洋房的大门。
地上全是氧化后变成黑色的血迹,子弹嵌入墙壁留下深深的洞,天花板的吊灯落下砸在地上,一地碎玻璃。
看得出来,织田作之助与敌人进行了一番怎么激烈的战斗。
她走上楼梯,手搭在古旧的木质栏杆上,因为年久失修,只是被轻轻碰了下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回荡在空旷无人的洋房里。
不。
其实不是空旷无人。
还是有“生命”存在的。
神上飞鸟来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是一个宽阔的百人舞厅。破烂的红色窗帘从四五扇落地窗前挂下,不够清晰的晨光穿过厚厚的帘布照进屋内,落下大小不一的窗格。
这里曾经是有钱人为宴会所准备的地方吧。
但现在这里已经破旧不已,在靠近角落的地方有一张金属圆桌,上面摆着类似万圣节南瓜头的篮子,放着纸折的千纸鹤。
而躺在房间正中央的,是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色雾气的男人,但隔着让人看不透的雾气,还是能勉强辨认出对方的模样。
银发银装,面容肃正。
太宰治眼眸微缩。
“这个人……”
神上飞鸟:“让我来介绍一下吧,四年前率领自己的异能组织Mimic来到横滨,挑起一系列纷争,并且在这个地方与你的挚友决一死战的男人,安德烈·纪德。他从地狱的深处又爬出来了,而且,因为他的复生违背了自然法则,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失去自己的理智了呢。”
“是吗……”
太宰治看起来有些安心,似乎对这次的犯人不是织田作之助感到庆幸。但随后他的内心又出现一阵厌恶之情,一想到织田作有可能成为眼前这样失去理智的怪物,他就感到无端的愤怒。
他看了看一旁金发少女的侧脸,带着试探的意味开口:“神上小姐也知道我的事情吗?”
他与织田作还有安吾的那段过往,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才对……
神上飞鸟:“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不过BB就不一定了。
太宰治若有所思。
这是变相承认了,告诉他他的秘密在她那边无所遁形吗?
有趣的小姐。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她:“那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人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纪德……就暂时称他为纪德吧。这个男人平躺着,穿着与四年前他与织田作战斗的时候一样,一身破旧斗篷,也许是正在沉睡的缘故,他的面容看上去沉静如水。
但太宰治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强烈的非人感。
那已经不是可以称为人类的存在了。
“你说他啊。”
神上飞鸟笑了笑,“你自己去摸一下不就知道了,用你的异能力。”
太宰治的异能是人间失格,是一种能将任何接触到他身体的异能都无效化的能力。
神上飞鸟说出这句话,就等于告诉太宰治,对方确实不是人类。
太宰治表情夸张的抱住自己:“呜哇,连死了都不能安宁吗?这个地方真可怕,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我怕怕。”
神上飞鸟:“……”
你说的可真好听。
她可没有忘记,当她站在洋房外向太宰治解释真相时,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似乎提到织田作之助,就能打破他原本的伪装。
尽管他的反应只有短短一刻,但神上飞鸟依旧看到了。
太宰治那双眼睛眼睛与深渊的漆黑无异,充斥着放弃生命的孤独、绝望和毁灭,虽然在武装侦探社这份孤独会减轻许多,但依旧无法改变他的内核。
然而现在,透过层层湮灭的绝望,太宰治内里的那个存在,却是会为了挚友而动摇、为了真相而仓皇。
神上飞鸟忽然发觉,其实他与【那个】并不相像。
她用手捂着额头,带着恍然大悟般的情绪大笑出声。
“我……犯了一个多么明显的错误啊。因为这漫长的和平,我竟然又变回年轻时候的我自己了吗?”
孤傲专横、刚愎自用,只从表面看人,下了结论便深信不疑,年轻时候的她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傲慢付出过代价吗?
结果,数万年不曾解放神性的自己,数万年不曾输过的自己,再一次变回那样自以为是的性格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与她一战,所以才会抱着看好戏般的旁观者态度,看着世间所有人,尽管她是用平等的视角看所有生灵,但因为实力、所处位置和经历的不同,这份平等终究还是出现了倾斜的弧度。
她再次以神明的角度看人了。
甚至因为太宰治和与她为敌的【那个】有些相像,就给他贴上简单粗暴的标签。
这可不妙。
神上飞鸟抓着刘海,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看来,在如何做一个旁观者这件事上,她还需要向梅林老师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