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虢承抱着人大步迈出了永和宫,窝在走廊下眯着眼睛偷偷观察这边的胖太监才弓着身体站起来,一溜儿小跑窜出了宫门,缩在门边望着虢承高大的背影越来越远,才终于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气。
小太监挨着身体从胖太监身侧勾着头看了半天,见人就要转弯看不见了,连忙拉拉胖太监的袖子,急道:“公公,这,这怎么办?”
胖太监叹口气:“还能怎么办,赶紧禀告皇上去。”
小太监脸白了,“公公……”
胖太监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透出几分怜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在宫里行走,总是一步登天,一脚地狱。宽着些心,别自个儿先吓着自个儿。”
如此说完,胖太监就见长长的甬道上匆匆跑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太监。那是成福,平素在议事厅守门的。
虽同是太监,但在哪儿服侍可已然决定了地位高低。胖太监说来资历还要老些,但也只能在后宫的小太监门口拿拿乔,对上就近伺候皇帝的,他也不得不紧跑几步迎上前去,不等成福询问,就连忙道:“成公公,方才虢大将军把七皇子带走了。”
成福一听这还了得,“哎呀,你怎么没拦一拦?”
胖太监暗想,他哪敢拦浑身散着股西疆尘沙味和血腥气的虢承?若是拦了,此刻他岂能身首俱全地立于此地?这成福莫不是都当别人是傻子不成?
嘴上却是打哈哈,擦着额角的汗,“拦是拦了,可虢大将军铁了心要带人走,就小的这身板如何拦得住啊?”
成福也是反应过来,立时道:“此事必须立刻报知皇上,晚了怕是来不及了。还请公公随我一道往议事厅走上一遭。”
胖太监连忙点头,“是是。”
三个太监一路疾奔而去,带起深宫里沉沉的秋风。
此时,虢承已然到了皇宫门外。
倒是有对他抱着个人颇为好奇的,但慑于他嗜杀的名声,守门的侍卫们也不敢多置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出皇宫的大门,然后袍袖一展,翻身上马,将怀中略显纤细的人安置在怀里。
旁边一直在等着自家主子的铁均跟着翻上马背,偷偷望着那闭着眼睛脸色白惨惨地靠在虢承怀里的七皇子。对这个小皇子他可不止是耳闻那么简单,以往小皇子在外头诋毁自家主子的时候正好被他撞见,他还想过要不要挑个好日子悄悄地给这小混蛋套个麻袋好好长长教训。
可惜被阮正看出来了,告诉他将军若是没指示,定是没放在心上,兴许瞧着这小皇子上蹿下跳还正当个乐子。何时真的惹得将军怒起,将军动动手指,就能叫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立时见了阎王,纵使这人是所谓的皇上最宠爱的小皇子也一样。
对自家主子的能力,铁均一向是深信不疑的。论起猜主子的心思,他可比不过将军的心腹谋士阮正。因而既然阮正这么跟他说了,他还贸贸然对小皇子下手,那不是扫了将军的兴致嘛。他虽然脑子没那么聪明,但这种事他可不会做。
不过,跟着虢承身后驱马回府的铁均想,自家主子居然能屈尊抱七皇子回府,兴许也不仅仅是当个乐子那么简单?
苏伊醒来的时候,一室昏暗。头还昏昏沉沉的,但已经不那么痛了。
干燥温暖的被窝拥覆着他的身体,似乎从骨头里头都透着满满的疲倦。嘴里莫名一股子苦涩的药味,他拽着被子往下磨蹭了一下,合上眼皮几乎就要再次晕睡过去。
好像已经不在那个肮脏的宫殿里了。
一个念头在他意识即将离去的时候闪过。
下一瞬,苏伊突兀地睁开眼睛,正对上黑暗中朝他望过来的那人黑沉深幽的双眼。
“醒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冷铁般寒锐。
苏伊心口乱跳,勉强用手摸着胸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乱喊。他坐起身来,眯着眼睛仔细分辨这人的轮廓,“你是谁?”
出乎意料的镇静。虢承手臂轻抚,桌案上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
苏伊被亮光刺得眨了眨眼,再看过去不由惊叫:“虢承?是你?!”
虢承挑眉冷淡地看着他。
以前总是在旁人耳中听到这人对自己十分不敬,他也不曾如何上心。但听得多了,耳朵就烦了,虢承难免有了让这人永远安静的心思。此刻许久没被人直呼的名字被他少年的嗓音叫出来,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沙哑虚软,虢承倒觉得心里头痒得慌,有种想把这人拽过来打屁股的冲动。
苏伊明显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到了,仔细看了看周围,“这是哪里?”
“将军府。”虢承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脸上。
“什么?!将军府?!”苏伊被这个答案吓得一个哆嗦,看着虢承结实高大的身板,不由自主地缩着自己小弱鸡似的身体往床里头靠,声音也变得瑟瑟无力,“我……我为什么在这里?”
看来还知道害怕。
虢承眼里一抹好笑掠过,语气却依旧冷硬,“我以为你知道。”
那道锐利的眼神像是钩子似的,苏伊后脊背发寒,偷摸着又悄悄朝后退了退,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你的意思是?”
这态度完全不像是下属们经常说的嚣张跋扈,倒像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