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默默她啊……其实是在很多方面是很笨拙的孩子,咳,有次我……上完课之后何默默就跟在我后面,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说是,一边儿往办公室走,一边儿说:‘你有问题你现在问我啊,别耽误下一节课’,她不干,就是那种,嘴唇抿起来那样,好像遇到了什么很难的事情一样,直到我坐下,我才看见她拿着一本很大的练习册,但是她问我的问题呢,就是一个三两句说明白的语法问题,很浅,她也没在这上面犯过错,等她走了,我才觉得我腿上不太对劲儿,这才发现我……后面有点儿不雅。”
说到最后,任晓雪用手捂住了半张脸,显然那“不雅”是相当的“不雅”。她又说出了自己对何默默的评价:
“其实,聪明的学生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不然怎么办呢?以后老师看见了自己就尴尬了怎么办?可默默不是这样的孩子,所以我说她有些时候真的很笨拙,她太善良了,为了别人做起事来完全不会考虑自己。”
“嗯,对,她……她就是这样的孩子。”
何雨笑着说,她笑容有点复杂。
任晓雪看在眼里,觉得她这一刻像个欣慰且担忧的母亲,又像个纯粹欢喜的孩子。
假期结束,商场里又冷清了下来,何默默这一天的工作强度比之前小了很多。
快要下班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于桥西在商场的门口看见了何默默。
“上车。”
何默默坐在了车后排的座椅上。
“阿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我找你有什么事儿?何默默你真的不知道吗?”于桥西看了一眼后视镜,目光捕获了何默默的双眼,“你不是聪明吗?我昨天都那么明显了,你怎么还问我呢?”
车子启动,于桥西的眼睛看向前方。
何默默却还看着后视镜,她看着于桥西阿姨的额头,笑了,是那种很浅很轻的笑容。
“阿姨,我以为您就算知道了,也会假装不知道,或者,你会愿意帮我。”
车子刚行驶了几十米远,还没进入干道就又停在了路边。
“帮你?”
后面传来电动车的铃声,于桥西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后视镜,猛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一家咖啡馆的门口――还是没离开何雨工作的这个商场的范围。
“我帮你?何默默,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不想换回来了,你知道你们换不回来你妈会多伤心么?”
后座上,何默默低下了头,低声说:“可是妈妈会是年轻的样子。”
于桥西转身盯着她,气得鼻孔都要张开了,说:“下车!”
咖啡馆里人迹罕至,于桥西拽着何默默一路坐到了最角落里的地方。
“随便上两杯最贵的咖啡套餐,别来打扰我们。”她对服务员是这么说的。
陷在皮质的卡座里,于桥西盯着面前的“何雨”,语气里是盖不住的愤怒:“何默默,你以为年轻就很值钱吗?啊?你以为让你妈从十六岁开始重新活,她就能开开心心感恩戴德?怎么可能呢?她已经四十一岁了,一个四十一岁的女人该做什么事儿她比你清楚多了,皮子变成了十六岁,她里子还是你的妈!再说了去了,她年轻,你变成她养家糊口,你以为你妈能心安理得?她不会愧疚吗?她不会难过吗?!你妈这辈子她什么都不要,她最在乎的就是你!你这么做是要挖了她的心啊!”
于桥西说话的时候,何默默还是低着头的样子,何雨摆在卫生间架子上的那些护发素她学着用了起来,现在卷曲的头发从头顶垂下在肩膀。
“我不想要这样。”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要我妈妈最在乎我。”何默默抬起头,她直视着于桥西,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很坚定,“十六岁不值钱,我知道,每个成年人都年轻过,反而是我们没当过大人……
“但是,我只有、只有这个十六岁。”
何默默最后的这句话让于桥西愣住了。
咖啡端上来的时候,何默默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她要说服别人,她不能哭。
“桥西阿姨,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妈妈的人,你甘心吗?你甘心她一切都为了自己的孩子活着吗?你甘心她一直一直被困在一个名为‘何默默的妈妈’的壳子里吗?我不甘心,我妈妈是何雨,何雨她不该只是我的妈妈,你难道没有这么想过吗?哪怕这些年里,有那么一次呢?你没有想过,如果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何雨会变成什么样子吗?现在这个机会就在这里,她现在十六岁,很多人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她会在游乐场里跟朋友们开心大笑,她可以重新选择那些她错过的一切,难道不好吗?”
何默默没有哭,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从一开始她就不在乎于桥西会不会发现她的想法。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为了何雨背叛道德和良知,能为了何雨而永远守住一个让何雨自己难过的秘密,这个人只能是于桥西。
况且,桥西阿姨还一直不喜欢她。
在何默默说到一半的时候,于桥西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