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少年外表也不过弱冠年纪,容貌清俊温润,身形颀长修美,气度和煦雍容,让人直接忽略了他的平民衣着,仿佛面对着一名身处华堂的贵公子。
说书人额头上已有可见汗珠,他早就发现茶棚人流变动的异常,也不是不想走,而是双腿稍有移动,哪怕还坐在凳子上并未起身,只要动作幅度略大些,就会感觉如拔足泥沼般艰难。
这显然着了人家的道。
然而他也算是一脚踏入道途的上师境净阶修士,到了现在,就连困住他的是奇门法阵还是神通秘法都不得而知,也是栽到家了。
布衣少年先开口,他神态温和可亲,就像邻里闲话家常,“方才足下说玉京不是修士之城,可见是有门派的。只不知仙师修行之所何在?”
说书人顿时恍然,然后汗出得更多,整条背脊都湿漉漉的。布衣少年第一句话,就让他知道了自己在哪里露出不同于普通人的马脚。
道典记载,此世界全民皆有道种,人人可以修炼,强身健体,稳固意志,以抵御魔害、兽潮之祸,保卫家园。
无论哪门哪派,修炼的底层规则都一样,战法同修,战修锻体,法修悟性。
战修法门源自兵武,正兵七,分别为拳、剑、刀、枪、锤、斧、棍,又有钩、鞭、拐、镰等奇兵十三。战修达到后天巅峰,可一击开山,一刀断流。
法修则讲究立地而悟,因此法门众多,颇有大道三千的意味,其中丹、符、阵、乐、器五个大类流传最久最广也最成体系。
修炼有成既得神通,可称上师。既见大道,称真人。既触大道,称尊者。而千万大道,择一行之,有望独成一道者,尊为君。
但是修炼之事行易,有成却是难上加难,大部分修士终其一生,也领悟不了哪怕一门小神通。即使在战修领域站上了后天巅峰,若始终迈不出去那一步,仍然触摸不到大道门槛。
矗立在大陆中心的浮图榜上,最新名单亦不过一千一百三十一人。也就是说,此世界亿万修士中仅此千余人得大神通。
青华、厌离、北宸、布天四君,二十七位尊者,以及千余真人。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方之雄。
而不在榜上,又得小神通的真人约数千,上师约数十万,如此而已。
由此可见,说书人一句不是修士之城,无意识地露出他迈入大道门槛后,俯视普通修士的心态。得神通者,哪怕得的只是小神通,也是对大道的领悟上了一个常人难以逾越的台阶,眼界自然不同。不少人再回过头去看普通修士,就有了非与吾辈同类的眼色。
而所谓修士之城,也是修道门派内部区分驻扎城市和其它城市的一种说法,并无明文分类。毕竟门派的势力范围虽动得不频繁,可若以百年千年为时间单位,还是会有变化。
就像玉京,在数百年前玉矿尚未枯竭时,也是有门派进驻的,繁华之处又与现在贸易和货运枢纽的景象不同。
然而说书人汗出如浆之余,还背上生寒,却是因为布衣少年最后那个仙师的称呼。
道典中曾描绘上界金银铺地,宝树夹道的盛景。与上界同生共寿者,谓天人,下界道法大成,得入上界者谓仙。普通修士对有神通的修士自然只有仰望的份,仙师的尊称由此而来。
可那布衣少年悄无声息困住一名上师境净阶修士,又该是何等人物?
净阶在上师境六重位中只是第二,但是说书人职业特殊,经验丰富,自身神通是洞察隐匿一类的,要让他不明不白地栽这个跟头,至少得高三个小位阶以上。
即使布衣少年是借他人之力,能驭使高位上师的,他本人身份不是极尊就是极贵,这声仙师就叫得讽刺之意十足了。
说书人涩然道:“不敢,不敢……”
他飞快转着念头,斟酌要出口的话,对方却显然不打算和他绕圈子。
布衣少年屈起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道:“我姓付。”
布衣少年的语调始终如一,并无着意之处,说书人却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就像头颅被扣进大钟里,又有人在外面以撞木敲击。
这个姓氏,这个形貌作派,让说书人突然想起一人,顿时原本发冷的脊背,从尾椎麻到头顶。“您……您是……付首座!”
布衣少年落落大方地道:“付明轩。”又问了一遍:“仙师修行之所何在?”
说书人脸色煞白,再端不住得神通者应有的风度,站起来,执弟子礼节,深深一揖到地,“在下秦江,观风阁内门掌事。”
观风阁,虽然还排不进四门七派之列,但也是大陆上有头有脸的知名势力。
该阁不以武力见长,触角却是伸遍九州大地,网罗大批贩夫走卒,行脚客商作为“消息子”,又独有情报传递手法,消息极为灵通。因此观风阁的首要产业就是买卖消息。
付明轩端坐如仪,微微一笑道:“我那兄弟做了什么?居然劳动鼎鼎大名的‘风使者’亲自来抓他错处?”
秦江原本就白惨惨的脸一青,神色更加难看。
任观风阁再消息灵通,也无法得到四门核心弟子资料。他又怎会知道,四门之一“小有门”新生代首徒付明轩,居然出身玉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