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最开始猝不及防之下慌了那么一瞬,等冷静下来之后单子鸿也就淡定了。
又不是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两个男子上酒楼吃个饭而已,有何问题?
再者说,姑娘家能知道点什么。
这么一想,单子鸿就更加淡然自若了。
一顿饭下来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对着单若泱也处处照顾得十分妥帖,全然不似他妹妹那般,回回一看见人就张牙舞爪地往前冲。
若就只从这顿饭来说的话,单若泱的感受还算可以,唯独有一道始终不容忽视的目光着实令人生恼。
贾宝玉这人从小就有个毛病——喜爱美人儿。
还是个奶娃娃不会说话时就知道要挑人了,凡在年老的嬷嬷怀里必定闹腾,只有在年轻漂亮的俏丫鬟抱着时方才能乖巧下来,不吵不闹乐乐呵呵的,似是好带得很。
逐渐长大之后,这毛病非但没有减轻,反倒愈演愈烈,无论男女但凡相貌姣好之人他便总耐不住想要上前结交一番才好。
眼下冷不丁碰见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惊艳愣神之余他却反倒自惭形秽不敢冒犯了。
“你怎么了?”林黛玉见他突然失魂落魄,便悄悄杵了他一下。
贾宝玉叹息,“只惊觉我竟成了那泥猪癞狗。”不等细问,他又接着说道:“倘若早早见过三公主,那时我便不会与你说那样的话了,反倒还惹恼了你。”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林黛玉很是好奇,“只见过一面你就能看出旁人内里了?我竟不知你何时还会看面相了呢。”
“三公主这般仙人之姿,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看他那一脸理所应当的神情,林黛玉突然就哑了。
然而贾宝玉却丝毫未曾察觉,他的一双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大美人儿呢,嘴里感叹道:“难怪任凭旁人如何说你都不肯听,这道三公主是好人,若早见一面我也不必那般为你担心了,只可惜……好好的姑娘为何偏要嫁人呢?”
“但凡女孩儿,未曾嫁人时皆是那无价的宝珠,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嫁人之后却顿失光彩,成了那死珠子,待再老谢就变成那死鱼眼珠子了,可惜可叹。”
“……”
林黛玉仿佛是头一回认识他,只觉陌生极了。
先前他还口口声声喊着没有哪个继母能真心待继子女,叫她小心三公主的坏心思。
而今不过是一面之缘,未有交谈更无甚了解,他偏就改了口,认为三公主定是个好人。
理由简直荒谬至极,竟仅仅只是因为三公主生了一副天人之姿。
至今时今日,她才真真是知道了“以貌取人”这四个字如何书写。
回想当年初见之时,他上前便亲亲热热地喊妹妹,只道这个妹妹面善得很,处处爱护体贴……或许,也不过只是因为她这副皮囊生得好罢。
但凡生得普通些甚至丑陋些,只怕又是另一番际遇。
正如贾府内,凡年轻貌美的俏丫鬟便总能叫他温柔相待,姐姐妹妹喊得甚是亲热,从不耍什么主子威风。
人人只道这位宝二爷性情实在温柔和善,可仿佛大伙儿都忘了他是如何对待那些嬷嬷的。
倒也说不上什么苛待,却也是将嫌恶都写在了脸上。
不论人品性情,似乎他的世界里只有美丑之分。
原来,她以为的不俗之人其实再是俗气不过。
刹那间,意外相遇的惊喜消失殆尽,一阵乏味、迷茫涌上心头。
再看贾宝玉时不知怎的人好似就清明了许多,似有一只手悄然揭开了笼罩于眼前的那一层朦朦胧胧的纱。
单若泱绝不会料到自己的忽悠这么快就产生效果了,若知晓了,怕是少不得要好好感谢一下贾宝玉——这是知晓她教孩子不易,上赶着来送呢。
“贾公子为何总盯着本宫看?莫不是本宫的脸上长出花儿来了?”看两眼就得了吧,一直这么盯着看着实烦得很,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尤其想到贾宝玉这人男女皆可的秉性……哪怕他的眼神本身并不肮脏下流,却也不免叫她感到浑身不适。
也不知贾宝玉究竟是听不出这话里暗藏的不悦还是怎么着,听她这么说竟还红着脸回道:“姐姐比世间任何花儿都好看,正所谓秀靥艳比花娇……”
“宝玉!”林黛玉惊怒交加,“不可冒犯公主!”
贾宝玉一脸茫然,不知自己怎么就是冒犯了。
单若泱缓缓收敛起浅淡的笑意,眼神冰冷,“听闻贾家宝二爷见着谁都是姐姐妹妹叫得亲热,说起话来那小嘴儿就跟抹了蜜似的,今儿可算是叫本宫见识到了。”
“念在你年纪尚幼、又是玉儿表兄的份儿上,此次本宫便姑且不与你计较,若再敢对着本宫油嘴滑舌以下犯上……你那位薛家表兄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脑海中霎时就浮现出了薛蟠那被打得面目全非口吐血沫的凄惨模样。
贾宝玉的小脸儿瞬间就变得惨白一片。
单子鸿黑着脸,怒道:“来人,将贾公子送回荣国府,问问贾家那位老爷究竟是如何教儿子的!”
这回连林黛玉的脸都发白了。
以她对那位二舅舅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