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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守灶(2 / 3)

正言顺继位的天子,谁敢拿他来举例子?

而除去这一点,越过所有年长的儿子立幼子为储的李成桂,确实太不走寻常路了。

若是李成桂拥有像宣武帝那样一力开国的莫大威望的话,想要立谁为储也完全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事。

但是,李成桂是前朝权臣,是通过篡权而不是自己开创基业得到的国家。

如此一来,他便不得不重视一些朝中重臣的意见,比之所有事情都可由自己随心所欲去裁决的开国之君,就略逊了一筹。

这也就罢了,偏生就连朝鲜之创立,都并非李成桂一人之功,李芳远在其中出力不少,这也导致,李芳远拥有朝中诸多大臣的支持。

朝鲜国中,储君确立之前,李芳远是拥有支持者最多的那位王子。

李成桂因爱立幼子,朝鲜国中明里暗里不服的,多了去了。

可是就算朝鲜国内暗潮汹涌,不服的人不少,面对祁元询这位上国皇子的问题,使团里的所有人,包括储君之位不翼而飞的李芳远,都是不好回答这个问题的。

不好好回答,打个哈哈过去,大家还可能粉饰太平,可若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说李成桂做得没什么不对,那就是只将宗主国奉为圭臬的圣人之训当成表面,连嫡长之制都不遵循;若说李成桂的坏话,呵,不管消息能不能传回朝鲜国内,他们面上都不好看。

能作为使团出使的都应当是国君信赖、有能力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在宗主国的皇子面前诋毁主君,那朝鲜没有亡国简直是一个奇迹。

而且他们这么做,只会让宗主国的人看不起。

悖逆之人,就算再怎么有理,也是要被人唾弃的。

是以李芳远只苦笑,却不作答。

祁元询也不是非要他回答这个问题,试探一下也就得了。

又不是要和朝鲜撕破脸皮,没必要让使团脸上不好看。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听闻遗德你之前便跟团出使过,还与父皇见过面?”

“是。多蒙陛下垂爱,与臣下交谈良久,臣受益匪浅。”

“父皇一向如此,对有才之人,一向以礼相待。遗德不但乃李王诸子中,功勋最著者,亦是文采斐然,高中高丽进士,莫说父皇,便是我,也佩服得紧呢。”

“殿下过奖了。”

祁元询实在是真心夸他,只不过特意提及他于朝鲜诸王子中,功劳最高,也并非一点没有旁的意思在。

几人说了几句,又继续饮酒。

只是底下使团的人都分出了注意力到他身上,防备着随时能够答话。

像这种官方的宴客,对于下位者来说,其实一点都不友好。

使团朝贡,招待者只是仪礼司也就罢了,偏生祁元询这个皇太孙杵在这儿,让他们不小心翼翼都不行。

祁元询本来只是想略问几句,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就让这次的宴会在愉快的氛围内结束掉的。

大家都在吃饭,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话,还是太扫兴了。

就算他们接受,祁元询自己也是经历过好几次大宴上光幕出幺蛾子的情况,体验过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的,轮到他自己办事了,当然是能放松的时候就让氛围一些。

既然他们不习惯,那他就继续说好了。

祁元询似是不经意地问坐在下手另一侧的房显:“房司正,我观典籍,鞑靼等胡部,有‘幼子守灶’之俗?原朝之先,亦循此俗?”

房显突然被点名,有些意外,但这么点专业知识,还是难不倒他的:“回殿下,正是。”

祁元询转向李芳远:“李王之祖,至李王,皆从原人之俗,有胡名,直到遗德你这一辈,才只有汉文名,是也不是?”

李芳远答得有些迟疑,显然是觉得不对劲:“是,殿下明见万里。”

“那便是了,也难怪李王立幼子呢。”

他话说得没头没尾,却将朝鲜使团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散席后,朝鲜使团回到住处,几个大人物齐齐聚在李芳远的住处,商量宗主国的皇太孙,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该用什么章程去应对他。

与遵循嫡长继承制的华夏人不同,原朝胡人在立国前,还在部族时代时,有的乃是幼子守灶之俗,所立继承人非是长子,而是最小的幼子。

虽说中原王朝也有脑子昏了头的皇帝不管不顾地立最宠爱的儿子做继承人,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立嫡、立长的。

李成桂口口声声尊奉上国,思慕王化,请求册封,可是,所立的世子是幼子——若说李成桂是因为爱世子之母而立他的话,世子还有个大他一岁的同母兄,何以不立爱妻所生长子,而立幼子呢?——没人揪这个点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宣武帝亲立的皇太孙、乾圣帝的嫡长子提出这一点,就绝对不简单。

朝鲜使团明明是趁着宗主国新君登基,趁着这位心情好的时候来拍马屁叫爸爸,求册封的,可是光幕来了一出以后,皇太孙又问了个送命题,实在是令人头痛。

若是他们不是上赶着叫爸爸,自己国内管自己的,祁元询也没立场问这个问题,可是朝鲜偏生打着尊奉上国的旗号,时刻表现自己,这就让人抓着漏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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