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尧跟着寇兰的步伐,路过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时,却听到里面隔壁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寇兰听到这声音脸色就是一变,也顾不得再招待风尧,推开房门就奔了进去。
屋内一位长得颇有些英武的夫人正无措的站在桌边,手里还端着个茶杯。
她对着破门而入的寇兰解释道:“我有些口渴,想起来倒杯水喝,却不小心碰翻了凳子。”
寇兰无甚表情的嗯了一声,然后默默走至英武妇人身边为她倒水。
妇人接过水杯却不急着往嘴里倒,反而问寇兰:“你爹他今天在家吗?他可知道我病了?”
风尧观寇兰似乎听过很多遍这种问题,只见她声音一丝起伏也无地回答妇人:“不在,不知道。”
妇人听了有些失望,许久以后眼眶竟隐隐有些湿润。
为免她哭出来,寇兰指着门口道:“我有客人在门口。”
妇人这才注意到房门口竟还站着一个人,她连忙抹了抹眼角,把寇兰往外推道:“是我失礼了,你快去待客吧。”
推完又有些好奇地打量门口的风尧,女儿的客人?她们母女俩已然这个境地了,兰兰竟然还有客人?
她暗自琢磨着一会儿等这客人走了,便叫兰兰过来问问。
寇兰见她没事,便也不再屋里多待,顺着她的力度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她就把门带上了,隔绝了妇人打量的视线。
寇兰把风尧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待风尧坐下后才问她:“风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风尧看着这间没有任何摆设,简陋至极的屋子,没有回答寇兰,而是反问道:“这样的日子你过了十四年,感觉如何?”
寇兰今年十四,比她妹妹寇茶大两岁。
寇兰一愣,没想到风尧会突然问这个。
感觉如何?
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没有盼头的日子而已,她已经习惯了,能有什么感觉?
在寇兰的怔愣中,风尧又问了一个问题:“明年你就要及笄了吧?你说寇将军会为你安排一个怎样的婚事?”
寇兰愕然地望着风尧,脑子里却不由得思考着她的问题。
是的,她明年就及笄了,及笄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她外祖父曾经是她爹的同袍,而她娘则是她外祖父的独女,然她娘嫁与她爹后没一年,外祖父便战死在了沙场上,外祖母受不住这个打击也跟着去了。
由此,她娘成了没有娘家的人。
次年,她爹便抬了一房姨娘回来,便是寇茶的娘李氏。
李氏是一个和她娘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她娘的身姿很有些英武,她记得她小时候,娘的性格还不是如今这般,那时的娘性子随了大多武将家的女儿,直来直去飒爽的紧。
而李氏则是一个连行走都似弱柳扶风,摇曳生姿的女人。
打从李氏进府,她爹便极少再想起她和娘,满心满眼都只有李氏。
再后来,她娘就慢慢变了,变得自怨自艾,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爹身上,而寇府的女主人的权利,也在爹日复一日的偏心之下,逐渐转移到李氏手上。
她娘除了有个寇夫人的名头,名存实亡。
她曾问过她娘,爹明明不爱她们,她为何还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爹身上。
她记得当时娘的眼神很绝望,娘是这么回答她的:“傻孩子,娘的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娘已经没有娘家了,除了你爹,我又还能指望谁呢?一旦出了寇府,天大地大又哪里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地呢?”
那时的她还小,并不太理解娘的意思,只是不解,既然都天大地大了,她们娘俩又哪里待不得,哪里去不得呢。
长大后她才明白娘的意思,时下女子卑贱,出了寇府,她和娘连生存都困难。
而今她快要及笄了,寇府却并不由她娘掌管,而是由李氏掌管。
有李氏在,她又哪里能有什么好婚事,寇府于她而言,跟没有娘家又有什么区别。
她和娘一样,都是没有娘家的人,若所嫁之人不是良人,以后她会怎么样呢?
无非就是和娘一样,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苟活着吧。
“风姑娘想让我做些什么?”寇兰望着窗外问。
窗外是炽烈的阳光和湛蓝的天,这般温暖的场景她却只觉得周身都冷的发抖。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一个在泥潭里沉沦的人,有什么好值得结交的,这位风姑娘想必是有事想让她替她做吧。
风尧仍旧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提问:“你知道为什么寇府是由你爹说了算吗?”
李氏虽然顶了寇夫人,掌了寇府管家之权,但哪怕是李氏,也得听寇将军的,整个寇府,最大的掌权人不是李氏,而是寇将军。
寇兰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转而疑惑地看向风尧。
为什么寇府是她爹说了算?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寇府姓寇,她爹是这寇府的主人,整个寇府的人都仰赖他生存,不是他说了算还能是谁说了算?
看出寇兰的疑惑,不用她回答,风尧盯着她的眼睛自问自答道:“因为你爹手握着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