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啊,”木兰椿皱着眉头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倏然抬眼问,“密阳士馆五年级生,学号是026?”
“正是。”王绥回答,目光带有几分好奇地打量面前此人。
此女子虽生了一张清秀漂亮的面孔,画着精致妆容,头发却乱糟糟的,衣服也不怎干净,给人一种又傻又精明的矛盾感。
木兰椿在文件上打了个勾,旋即从提在手上的一堆工作证中翻出一张,递给他道:“诺,你的实习证,出入园区时得带着,不然保安不让你通过。”
王绥应了一声,接过自己的工作牌,低头查看起来。
它是一张较厚的卡片,正面印着“巽阳黎安山工业园”几字,后面则是他的名字、职位、实习编号等信息。
卡片还附赠一个皮质的卡套,上面吊着根蓝色绳子,应该是用来挂在脖子上的。
看到自己的岗位名称是“研究实习员”,王绥不禁生出一股新鲜感与自豪感,一边精神抖擞地将工作证套在脖子上,一边转身看向旁边的一群人。
和他同一班公车从密阳过来的还有十几人,都是密阳士馆的五年级实习生,不过除他以外,其余人皆是平民学舍的学生。
特意提及这点,倒并非说王绥心里看不起这些出身比他低的同学。
在密阳学馆上学这几年,每次大考排名都会张贴布告栏,身为士族学舍的学生,他的考试成绩被平民学舍的压在下边也是家常便饭了,他早已不会因为出身差距而看低任何一个人。
只是觉得有些感慨,他们士族学舍那么多学子,竟只有他一人来到了巽阳的工业园实习。
初来乍到,没有相识的同伴,接下来可能要过上一阵孤独的日子了。
王绥心底有些忐忑,不过这种情况,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这实习并非是学校强制性的,士馆是六年制教育,最后一年课程较少,可让学生自行选择是继续在校学习,专心为毕业考试做准备,还是提前出去实习工作。
选择在校学习的,通常是为了能在毕业考试中取得好成绩,被录取进太学再深造,或是直接考进官府为职,只有不想当官的,才会选择出去实习。
第一批士族学舍的学生,他们的家族将他们送入士馆,目的便是为了让他们将来的仕途能够顺遂通畅,王绥亦是如此。
在当今圣上还未称帝之时,他的兄长王幸就时常嘱咐他要与魏王的侄子交好关系,在魏王登基之后,更是每日早晚叮嘱他切勿得罪姜泽。
不过王绥有自己的想法。
在郡学学习期间,王绥发现自己在寻常的文科课程上缺乏天赋,反倒对很多同学头疼不已的理科课程甚为感兴趣。
尤其是化学一门,越是深入学习,越是觉得这门课程实在充满奥妙,简直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因为对理科怀有浓厚的学习热情,他这几门课的成绩在年级中一直名列前茅,而相对的,文科成绩也一直瞠乎其后。
王绥知晓,自己偏科如此严重,将来纵使能考进官府,也轮不上什么好职位,与其在底层为吏,不若去找份自己感兴趣的工作。
反正兄长三年前就已从经馆毕业,顺利进入了密阳公署为职,他便是不入官途,家族的未来也有人撑着。
于是,到了最后一年的这个转折口,他就瞒着所有人一不做二不休地给班主任递了实习申请。
学校提供可供实习的单位有很多,光是巽阳工业园就有多座工厂,再加上青州的造船厂、兵工厂、炼铜厂,和燕峤郡近两年新成立的制药厂、机械制造厂、杂交水稻研究中心等等,到处都有岗位空缺。
王绥其实对很多工作都很好奇,但当看到表格上“巽阳工业园玻璃厂”一行时,他就确定了自己一定要去这个地方。
经过五年发展,玻璃制品在北地一带已变得稀松寻常。
除了玻璃窗,玻璃酒瓶、玻璃杯、玻璃碗碟等各式各样的日常器具也早已流通于市场,出现在寻常百姓家。
但他始终忘不了自己十二岁那年初到密阳,入住鹿鸣公馆,看到那扇玻璃窗子时的激动。
他想亲眼看看这种晶莹剔透的东西究竟是如何制造出来的,于是毅然决然地来到了这里。
王绥思绪流动着,不由握紧了胸前工作牌的挂绳。
他仰头望向前方被漆得朱红的冲天式的木牌楼,牌楼门匾上“巽阳工业园”的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牌楼后方是一道水泥浇筑的倾斜向上的缓坡,通往他未来工作的地方。
这时,木兰椿终于发放登记完了实习生名册。
她将文件夹板抵在额头上遮挡太阳,走到前方道:“我是工业园的人事部主管,你们可以叫我木主管,下面由我带你们去各自工作岗位,都跟我来吧。”
虽说带路的是位女子,着装还有些邋遢,但毕竟顶着个“主管”的名头,刚来的实习生们不敢怠慢,都保持安静地跟在木兰椿后边。
顺着坡道向上走了几分钟后,工业园庞大的建筑群出现在众人眼前。
夏季阳光毒辣,吹来的风夹杂着喧骚的虫声,熏得人直冒汗。
但大伙儿此刻正将注意力凝注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