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如丝,缓缓流淌。
窗外细竹簌簌轻摇,晴日和煦的光芒笼罩着池岸旁娇小盛放的茶花,那掩藏于花心之中的点点嫩黄仿佛凝聚着无限的生机。
笔尖蘸取浅黄颜色,轻点于画纸上淡白的花朵中央,谢闲后倾身体看了看自己的画,又抬眼望向窗外之景,旋即摇了摇头:“还差些许。”
“儿以为父亲所绘已有十分意韵了。”谢皎在旁道。
“任凭如何相似,终非自然之色。”
谢闲感叹道,继续执笔点缀。
倏尔门外传来爽朗之声,打破静谧氛围。
“果然,外界如何纷乱都扰不了太傅这的清闲啊!”
“有人替我过问尚书事务,我自是清闲不少。”谢闲一边随口应和,一边搁下画笔,看向被侍从带进书斋的高大之人,仰起头道,“倒是王将军,今日怎有空来我府上了?”
“从小辈那收了份新奇之物,带来给太傅看看。”王怿说着便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书案前的坐垫上,从袖中取出一份报纸放于案桌上。
谢闲扫了眼标题,收回目光:“将军来晚了,此物我昨日才看过。”
“哦?那确实是我来晚一步。”王怿并不可惜地说道,“本想给你瞧瞧上边的句读标记,小小几个符号便定了诸多词句之意,太傅不觉担忧?”
谢闲语气淡淡:“小辈巧思多,折腾些新玩意不足为奇,左右上边所印不过是些杂文志怪,我又有何可担忧?”
“也是,那太傅可有看过这篇‘上元灯会游记’,其所描绘的灯会盛景着实令人神往啊!”王怿爽快一笑,拿起报纸点了点它的报头,“《密阳月报》,这姜崇德之子确实有几分本事,自身出任密阳太守不提,还给他兄长谋了个端门太守之职,此等聪颖之辈,从前在巽阳时未见上一见,倒有些可惜了。”
话说到这,王怿忽然看向一旁的谢皎,问道:“对了,秋月应当见过姜氏兄弟,以你所见,他们二人如何?”
谢皎冷不丁地被点名,却毫无慌张之色,转头看了父亲一眼,见他无反应,便思索着回答道:“若说兄为鹤鸟跃于云,则弟当为白凤吟于空。”
此言一出,不仅王怿收起了笑容,连一直不动声色的谢闲也微微扬了下眉角。
“凤吟于空?”王怿意味不明地重复,“能从你口中得此评价,看来那姜三郎确为俊才。”
谢皎低头默认。
“将军来此当不止是来谈论小辈的吧?”谢闲出声打断话题。
“太傅知我甚多。”王怿露出庄严之色,尔后端正坐姿道:“我欲派人前往淮扬国,说服淮扬王共讨乱臣贼子,太傅觉得如何?”
谢闲低头拿起水杯,沉声道:“将军还是莫行此事为好。
王怿眼皮跳动:“哦?”
“将军若听谢某之劝,则朝中还可太平一段时日。”
“太平?”王怿抿起唇,眼中神情倏然变得严冷,“看来太傅确实许久不理政事,不知朝廷纲纪已被孔澄那厮搅成了什么模样。”
谢闲微微叹气:“你来寻我要主意,我说了,你又不愿听之,既然将军心中已有决断,又何必来此?”
王怿深皱起眉,缄默片时俄然起身,眉宇间浮现出傲岸悲悯之色:“外戚不除,则大魏不得安宁,吾以为太傅与我所念一致,原是王某自以为是,今日多有叨扰,告辞。”
说罢,便一派郁愤地离开了书斋。
谢皎心中不解,看向谢闲:“阿父为何不应王将军之请?”
谢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拿起画笔,口吻缓慢平静:“王悦和乃不羁豪杰,然其过于仗义无畏,迟早为人所噬,他今之所为,状似忠举,实则扰乱国事。
“请来淮扬王,去除孔氏外戚,焉知淮扬王非下一个孔澄?假若淮扬王掌政,西南王又岂能甘心?此事牵扯甚多,非几家所能控制,吾不可与其共谋。”
谢皎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父亲的意思,随即问:“那阿父可要阻止他暗中传信淮扬王?”
谢闲摇头:“没有王车骑,也会有他人,孔氏逃不过此劫。”
说罢叹息一声:“我等也无几日可逍遥了,趁此刻清闲,还是继续饮酒作画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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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岁腊月至开年二月,郡内其余八县总添丁口六千六百二十余人,大部分皆是从雍州、沂州而来,流民居多,还有少量商户,现均已安置妥当……”
明日是三月三上巳节,虽然估摸着密阳这边也没什么文人雅士临水宴饮,不过考虑到大家或许要去河边举行祓禊仪式,姜舒还是给官府全员放了一天假。
在放假前夕,他将各部门的主事叫来正堂开了个季度总结会,恰好督邮阮颖也完成一轮监察回到了密阳,就正好把各县的情况也一并了解了。
“去年有瑞雪,今年收成必不会差,开春以后,要督促郡内百姓勤于耕耘,除密阳外,我已命人将高产粮种红薯、土豆、玉米等送往各县,附有详细种植方式,届时还需阮督邮协助各县县长、三老于民间推行教化。”姜舒最后总结道。
其实光凭去年收获的土豆和红薯数量,所留的种仅够在密阳种植而已,但为了能让治下百姓顿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