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是她的藏书中最古老的一个版本,凯拉。
宾库格的历史巨著,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当年的抄记兼译者声称,当时凯拉的原稿就在他的眼前。珊迦对此存疑;
不是他说谎,就是他被骗了。
但那不是重点。《古文明之战》是一个既没有英雄又没有圆满结局的故事,流传至今已将近三千五百年。人们仿佛无法忘记凯拉在书前的警句。“谨以佑天遗民凯拉宾。
库格的见证,做为世人借镜,以免重蹈覆辙。”
珊迦在桌边出神。夜色好的时候,她会打开窗户,在这座与世独立的小屋中,望向
星空沉思。然而,多明尼亚仍未从兄弟之战造戍的冰河期中完全复原。在册迎住的欧蓝
山区,并不常有清朗的夜空。小屋坐落于地形交替之处,在草地与荒山之间。天气不是又湿又冷,就是又凉又潮,要不就是介于其中。今晚,阵阵的夜风吹起,雨雪拍打着门窗。
屋里愈来愈冷了,连呼吸都凝结成白雾了。珊迦打着哆嗦,走向燃煤箱。她有个遍
地石块的园子。每年春天把石头清掉后,余下的泥块虽然没有什么农业价值,倒是可以拿来做燃料。至于木材,那就要到森林里找才有了。即便是在小屋完工之后,她多半的
时间还是花在觅食和打探消息上。
她拿了些燃煤,要放到桌下的炭盆去。其中有一个湿烂了的橡实。珊迦不禁想到克撒和他弟弟之间的战争,以及它如何改变了这个世界。它原应该有她的手掌那么大,而
它生长的树木,也应该和她的小屋差不多大小。她把像实捏碎,混入盆中,拨弄着炭火,
直到屋内开始暖了起来。
珊迦忘了有桌子,于是起身时撞到了头。她坐在地上,一边揉着痛处,一边咒骂着。
一会儿,她想到桌上原本点了根蜡烛。她站起身来,这次骂得更狠了些。不浪费,不奢求。蜡烛没倒,书没事。
于是她又坐了下来,随便翻开了一页。画中的凯拉好像在望着她一样;略黑的肤色、乌黑的眼睛、诱人的神情。
珊迦有四本《古文明之战》的画本,每一本所描绘的凯拉都不大一样。她最喜欢的一幅,把克撒的妻子描绘成一个高大、优雅、艳丽的金发女子。
但是珊迦知道,这些画像都不传神。她望着窗外,试着想象凯拉的模样。
或许只有她曾经真正了解过神器师克撒;甚至爱过他。当然,那是指克撒还是正常人的时候。
但是有一件事倒是可以肯定的。珊迦和凯拉绝对是南辕北辙。
烛火映照出珊迦的侧影,是平滑的轮廓。她个子不高,头发则是一头偏黄的褐色乱发,她的脸则比较削瘦,不那么吸引人。珊迦可以——她也经常这么做——轻易地假扮成一个尚未成年的瘦小男子。
虽然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和凯拉应该会很合得来。她们同样经历过坎坷的人生。
然而,最让珊迦感到兴趣的人物,不是凯拉,而是克撒的弟弟,米斯拉。在册迦的
画本中,同时有三本将米斯拉画成一个精悍又眼神锐利的男子。
第四本则将他画得柔弱慵懒,像只吃饱的猫似的。没有一幅符合凯拉的描述。对凯拉而言,米斯拉既高又强壮,有着一头浓密又凌乱的黑色直发。米斯拉的大嫂形容,他的笑容有如仲夏之日的阳光一般温暖灿烂,而他的眼神则闪耀着聪慧的光芒——或是飘忽着闪烁不定的怀疑眼神。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版本的《古文明之战》都有收录这一段凯拉对小叔的描述。有
些抄记甚至借机加入自己的道德判断,不光是针对米斯拉,还包括近年来的其他人的恶行——好像这位佑天的公主还能预言一般!
二六五七年的一位抄记坦言,她故意将米斯拉那一段全部删掉,因为那使凯拉对克撒的忠贞显得前后不一,还会对当时以该书为教材的王子产生不良的影响。
珊迦怀疑那位如此矜持的抄记有没有看过她桌上的这张图画。
在珊迦最早的一个版本中,凯拉。宾。库格戴着面纱,三串珍珠项链,几乎衣不蔽体。很少有男人能抗拒她的诱惑;克撒就是其中之一。但无庸置疑的,克撒却忽略了他的妻子。对克撒而言,神器比女人更具吸引力。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凯拉独守空闺。
感叹着命运。来见她父亲的,为什么不是迷人的米斯拉,而是那毫无情趣的克撒?
克撒从未怀疑过妻子的贞操。至少,珊迦从来没有听他提过。
但是话说回来,她那邻居也从未提过他的儿子或孙子。
珊迦叹了叹气,打了个哈欠,把书收进箱中。箱子没有上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接店的地方,是用不到锁的。再说,克撒的力量也足以保护他们。收进箱子只是为了防鼠而已。
“珊迦!”克撒在另一边喊着。她正对着自己的藏书出神。
她马上起身;箱盖砰地一声落了下来。她出外打探消息时,克撒就在工作室里闭关了。她回来后,也没敢打扰他。十六天后,她才听到他的声音。
他们的小屋有两间房。她的房间开始时很简陋,只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