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撒并不想回到这里。严格说起来,战火早在五十年前就在此埋下。他也无愧于自己结束战争的做法。他是出于绝望才会出此下策,将记忆封入那来历不明的皿器;而他在那之前更是完全没有接触过法术。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必须终止这场战争。
他必须阻止米斯拉。不然,泰瑞西亚的命运只会更加悲惨。
惨到无以复加。
克撒不会为此道歉;但他也不满意自己侥幸活了下来。
克撒那时就应该死了;在皿器掏空的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死了,但是他们兄弟俩的动力石却让他免于一死。克撒醒来之后,那两颗索蓝宝石早已变成他的双眼。
索蓝时代的器械都是用这种小宝石启动的,然而他的强能石和米斯拉的弱能石,却绝非一般的动力石能比。
两者之间的差异,正如同蜡烛之于太阳一般。
由于头骨被嵌入这两颗索蓝宝石,克撒遂到达巅峰状态。
他不再需要饮食、不再需要休息。
但他还是需要睡眠;因为纵使他不再需要休息,他还是需要做梦。
而他的新眼睛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新视界;几能看穿一切的眼力。
克撒相信,慢慢地,残破的泰瑞西亚会康复,甚至再度繁荣起来。
但那是极其缓慢的过程,是极其无谓的等待。
于是他拂袖离去。其后五年之中,克撒凭着他的新眼睛,走遍天涯海角的各个时空。
在其中的某一个时空,他遇到另一名旅法师。一个名叫梅雪佛的女人。
她证实了自己的揣测:在他摧毁米斯拉的那一天,他便成为不死之躯。他的确是死在那场大爆炸之中,但是动力石却又让他重生。
因为他是,他一直都是“旅法师”。
和梅雪佛一样。
梅雪佛告诉克撒,他所走过的时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旅法师在这些时空中是来去自如的。她也教克撒如何自由改变外貌、如何不经由言语了解人心。
就算是在旅法师之中,克撒还是与众不同。
他双眼所见,远非梅雪佛所能及。她的眼睛是普通的褐色眼睛,她甚至不知道索蓝是什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克撒那样的眼睛,但她却对之心生畏惧,以致对他设下时间陷阱。
在失败之后,她自然是走为上策,逃之夭夭。
出于好奇心而非报复,克撒有想过要找她。但是多明纳里亚却在他脑中徘徊不去;
那片供他生长,又险遭其毁灭的大陆。在终战的五年之后,多明纳里亚对他发出了召唤。
克撒落在一片风蚀高原上。
云层渐厚、天色渐灰。冷风如刀,夹杂着冰雪与尘埃,吹乱了克撒淡灰色的头发。
冬季来得比往常更早;这又是皿器的杰作。再晚个几天,雪一下,就要等到明年春天才看得到地上的刻印了。
四千年前,索蓝人把这片高原建成碉堡。这也是他们最后死守的一道防线。
或许这里曾经有过名字,或许名字就刻印在地上。但那是个无人能解的密码;即使是此时此刻亦然。
就连克撒的双眼,那源自索蓝的宝石,都无法透视其亘古的秘密。
五十年前,当他还年轻时,克撒和他的弟弟曾将这里命名为喀洛斯。
于是就叫它喀洛斯吧。
当时的喀洛斯已是废墟。如今所见,却是更加荒废的废墟。这不全是皿器所害;克撒和米斯拉之间的战争才是始作俑者。
为了索蓝动力石而起。
事实上,克撒希望情况会更惨。在两人对战期间,这里是米斯拉控制的区域。
克撒宁愿相信,米斯拉一方造成的伤害,比他自己所造成的伤害要来得大。
在他心里深处,克撒知道:如果他能直捣喀洛斯,他连石头的影子都不会放过。
但是米斯拉的手下却不然,他们甚至连碎石瓦砾都堆得整整齐齐的。
破烂的帐篷在风中飘扬着,仔细一看,克撒这才发现,他们走得匆忙,连行李都没拿。大概是被召唤的吧,被召唤到亚格斯去的,就像五年前克撒召唤他的部属那样。
克撒缓下脚步,闭上眼睛。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入。
他和米斯拉从小就没一刻安宁。从他们幼时在阿基夫时就是这样了。他们怎么可能不争呢?
克撒只大他一岁,而大家都喜欢米斯拉。但他们又形影不离,因而他们很清楚彼此的差异,知道自己需要对方的力量。克撒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友情和感情,因为米斯拉就是他的全部。
而米斯拉呢?他又给了米斯拉什么?米斯拉真的需要他吗?
“多久了?”克撒在风中轻声低问,语中同时是愤怒与痛苦。“曾几何时,你离我而去?”
克撒张开眼睛,继续前进,没有留下一丝足迹。没有事情让他分心。挂在营柱上的尸体,看一眼就够了。尽管他有着生锈的金属前额和铜钳似的左手。
克撒看过弟弟的转变;对于米斯拉部属的惨状,他一点也不意外。
他直视黑暗,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对他而言,